挑水的散文

挑水的散文

我初三那年暑假,母亲在离家不远的菠菜地后面的海边工棚里,为海边填海、筑坝的工人熥饭;当年她快五十岁了,和一个姓秦的大娘,俩人一起干这个活。有一样活,她们干着特别吃力;就是每天要往一个大缸里挑十几担水。秦大娘长的壮一些,还能挑得动;我母亲既矮又单薄,挑起来格外吃力。后来,她回家来说好了,让我去替她挑水;秦大娘没儿子,就叫她闺女替她挑。轮流着一人挑一星期。

菠菜地,实际上是一个贫民院。问大人为什么这么叫,他们也说不清楚,反正一直这么叫。后来我想:可能这里当年是一片菠菜地吧。

从我母亲的熥饭房走出工棚,再走近百米,过了马路,到菠菜地的后院的水龙接水,一路上,道边是杂草丛生,野花争艳,歪墙破屋,砖墙缝看着都透风了。

每天,我挑着水,都要路过几家道边住家的门口;经常看到一家门口围着些人,像是在骂孩子、打孩子。后来听说:这家男的有病,前窝有个儿子,就是常挨打那个。

有一次,那老婆打那孩打的可凶了,有人过去说,她也不听。我走过去,把空桶往她家门前一放,手拿扁担,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想到她被我看的有点懵,有些胆怵了。随着骂声也轻了,孩子也不打了。

过了几天,又听见她打骂那孩子,这次,我把空水桶放在她家门口,上前说道:“大姨,你别骂也别打啦!你看,你多不容易;每天要干一大堆家务,还要管这孩子;有多累!当妈不容易,当后妈更不容易!自己的孩子你怎么打、怎么管都没人说。可这孩子你要是打,别人就会说三道四;你看多少人围在这里看?我指了指周围看的人。接着又说:“其实你也是为了他好。我小时候常听大人说:后妈不好当呀,其实你也很难。”没想到,那挺凶的大姨,不但不骂了,眼圈都红了。在那里没吱声。我又说那孩子:“我每天走过你家门口,都看到你妈在管你,你看你多不省心;你爸爸还有病,你以后长点眼色,勤快点。”

从那以后,我挑水路过,那大姨还和我打招呼:“他哥,又挑水那?”有时,碰上她家那个男孩挑水,我就帮帮他,那大姨还挺感激的,她对我一客气,我看她人长的也不那么凶,还挺善良,人也挺受看的。

每到礼拜六,我就多挑下一担水,放在桶里;好叫秦大娘她女儿少受点累。

那天,秦大娘说,她女儿明天有点事,让我先替她一天。第二天下午我去一看,她女儿在那挑水;秦大娘说:谢你了!让你白跑一趟。她女儿说不用麻烦我,她办完事了,不耽误过来挑水。我已经去了,就在那里帮她往缸里倒水。

秦大娘的`女儿长的和秦大娘挺像,是小样扒大样,人挺秀气,有点羞涩;扎俩大辫子。我们俩说着话,很快就把缸挑满了。然后,还在那里说话。我们虽然都上初三,但不是一个学校的;各人说各自班里的事。在我们说话时,在外面和秦大娘摘菜的母亲过来好几趟撵我,说没什么事快回家吧。很快下班了,我和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家从小管母亲叫婶婶。我说道:“婶婶,你看你刚才一趟一趟的,多不好看呀。我帮秦大娘她闺女干活,说说话怕什么的?”

母亲说:“不是,我是怕屋里就你们俩,怕人家说。”

我说道:“婶婶,你别这样,看到我和女孩子说话,你就不愿意!我们说说话,不会有事的,我又不吃人!”

母亲说:“不是,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有什么,可……”

“那,你是怕女孩子把我带坏啦?”看她一眼,我接着说:“婶婶,别这样,我小时候没办法,没长大,你说了算。对不对都听你的,因为你是老的。可我现在就要初中毕业了;你看,我吹个笙、吹个笛子,把你别扭的,恨不能我永远别吹了。你知道吗,现在这个社会,那不叫下九流,那叫艺术家,比你熥饭,我挑水强多了。”

她阴沉着脸,没吱声。

我接着又说:“你和我爸爸打了一辈子,谁都不听谁的,可就在我学习音乐这件事上,他真听你的;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婶婶,咱这样的家庭,我学点东西不容易,你们不支持不要紧,可别往死里难为我呀!将来毕了业我就下乡一条路,兴许这还为我多了一条路。"

拐个弯还有一截路,我又说:“婶婶,我知道你一辈子不容易,你们俩打了一辈子,你一辈子也没过上好日子。我从心里向着你,不管我爸对或不对,我都明里暗里帮着你。可你别这样对我呀!你有时候打完了仗,把我们老江家骂的没一个好人,祖坟上都冒烟了,可我们老江家好多人,没惹你呀?那年,我三姐得了肾炎,提起来你就怨我,因为这,我受多少怨枉?去年咱家攥了点钱,你和我爸要给我大姐买手表,我求你们给我买辆自行车吧,看你们没把我吃了,都不让我说话。你知道吗,我有辆自行车,可以抓紧时间到十里以外的公园去写生,练乐器。可在咱这里,你还没画那,人都围满了;根本没法画,更没有地方练乐器了。”

到了楼梯口要上楼了,我又问她:“婶婶,台上有人演戏、唱歌,你爱看吗?”

她回道:“我爱看呀!”

“那我演你为什么不让呀?”我接着追问。

“谁演都行,谁演我都爱看,就你不行!”她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让我捉摸不透,让我莫名其妙,让我永远永远的心酸……

那天晚上她一晚上都不理我。

2011年4月1日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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