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爱是威严的沉默的忧郁的深远的。让你的思想即使沾上肮脏的污垢也能焕然一新。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怀念父亲经典抒情散文(精选12篇),欢迎阅读。
从早上便开始阴天,虽是初夏的天气,但凉得像深秋,不由得又找出厚衣服来穿。天阴得越来越沉,也感觉越来越清冷。
午后,天下起了小雨,百无聊赖,于是躺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和母亲坐在炕上说话。母亲说:“艳儿,你到后面去看看,我怎么听着有动静。”母亲从四十多岁耳朵便开始有些背,如今八十多岁了,她竟然听到了后院的动静,连我都没有听到。
梦里并不曾疑惑母亲的话,从炕上下来从后门走出去。二哥和小弟的院墙还是多年前那个矮小的土坯墙,站在门外便可望到院子里的一切。
我看到一个老头,他在二哥的房根下不知道找着什么,然后又从窗台上找,从墙根下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包装袋,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然后穿过二哥的院子打开小弟的门,想要从后门走出去。二哥和小弟共六间房,紧挨着,院子始终是通着的。
我连忙追上去,老头正打开小弟的后门想往外走,或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我一看,原来是父亲。他看到我满脸是笑,那么慈蔼可亲,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幸福。我也笑,问他:“爸爸,您干什么呢?”他的笑容更和蔼了,声音也是那么柔和:“你二哥在地里干活呢,菜籽忘在家里了,让我来找,找到了给他们送去。”一边说着,父亲一边打开包装袋,果然是一种我叫不上名来的菜籽,菜籽是灰黑色的,而且细长。梦里并没有听清父亲说的是什么菜籽,我也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它。
说完,父亲从后门走出去了,我暗自疑惑,父亲明明是得了小脑萎缩的,怎么从地里走到家里竟没忘了让他来取什么,而且从那么多杂物堆积的地方竟能找到这袋并不起眼的菜籽。
我又回到母亲的住房,进屋告诉母亲是父亲找了菜籽给二哥送地里去,并不曾有外人来。母亲也放心了。
我暗自后悔,自家的田地我都有二十多年不曾去过了,怎么没跟着父亲一起去看看。一边遗憾着,竟清醒了过来。
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不在了,在去年的冬天他就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很突然,以至让我们措手不及,痛哭断肠。八十三岁的年纪也没有劳累到我们,没让我们伺候他一天以尽我们的孝心。如今他睡在冰冷的坟地里,这么凉的天,还在下着雨,心里痛啊——
我忙抓起身边的手机,打电话告诉姐姐说我梦到父亲了,父亲还跟我说话了,那种幸福难以言说,一边流着泪,我在笑。姐一边听我说,一边也讲述她做的关于父亲的梦,那一刻,我们感觉好幸福。父亲在世时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父亲严厉地管教着我们,但不管我们犯了什么错误,他从来没有舍得打过我们一下。我突然意识到:虽然父亲离开了我们,可是兄弟姐妹之情在这个世界上却是一个整体,根本就无法分割,我们幸福着彼此的幸福,哀伤着彼此的不幸。感谢父亲给予了我们生命,又给予了我们这份完整的亲情。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倒真成了我们的负累了,她得了脑梗塞,还好不是很严重,生活基本能自理,只是自己做不了饭。我们姐弟几个从来没有因为照顾母亲而产生过争执。我和姐姐只要有闲暇,就回到家里陪伴着母亲,一边为她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哥哥和弟弟不管多忙多累,也没有耽误过母亲一顿饭,而且夜里还要轮流陪她睡。宁肯自己不吃也要把好吃的东西给她买来,只要母亲提的任何要求,即便无理我们也一定去满足她。对于我们来说,父亲走得那么突然,母亲能多陪我们一天便是我们修来的福气了,哪里还有什么怨言。
每次回家,走进院门都要抬头仔细看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香椿树,那可是父亲的最爱。每年春天,香椿树刚刚发芽,我们都争着从树上掰香椿芽来吃,父亲总是看着我们,很心疼地说:“你们少掰点,要不这棵树承受不住——”他一边说的时候还自己选合适的位置帮我们来掰,他是真的心疼他的孩子们,也心疼这棵香椿树。于是,我们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来掰,掰多了还给左邻右舍分着吃。今年,香椿很茂盛而倔强地生长着,好似比往年更挺拔,枝叶更浓密。可是我们却再也没有心思去掰香椿芽了,父亲不在了,我们没有了掰香椿芽的欲望,甚至也没有了那种胃口。我们像当初父亲守护着它那样守护着它。
父亲生前承包着一块地,那本来是块荒地,被父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沟沟坎坎的地方,也种上一些适合生长的作物。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年,这块地才种不了了。前两天,突然想起到这块地里去看看,虽然地里还算干净,但沟沟坎坎的地方,却长满了杂草,而且扔着一堆一堆的垃圾。这种情形是父亲绝对不允许的,物是人非,心里阵阵难受,于是在地头又偷偷哭泣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天快黑了,雨也越下越大了。超市马上就要开始忙了,我不得不擦干眼泪收回自己的思绪,尽管心还很痛很痛。感谢这个雨天,感谢这场梦,让我能够如此清晰地接近父亲,能够如此静心地想念……
我父亲是个老实敦厚的农民。因得了不治之症——食道癌,在2007年雪花飘飞的12月7日英年早逝。走完了他奔波劳碌,辛酸艰苦的67年的人生旅程!
我爸一生耕耘劳作,养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成家立业。生活美满幸福,兄妹和睦相处,关系非常融洽。三个儿子都在本地生活,老大我在当人民教师,两个弟弟继承老爸事业,在故乡务农。小妹在东乌旗成家。嫁了个河北移过来的汉族小伙,非常恩爱。在老爸病重需要有人看护照顾之时,小妹和妹夫放下手中工作,带着心爱的女儿回故乡,照顾和侍侯老爸一个多月,直到老爸去世,尽了作为女儿的一片孝心。办完老爸后事,小妹带着失去父亲的伤痛回去工作了!每当节假日,小妹就来电话问候母亲的生活起居,安康情况,以表作女儿的一片孝心!
老爸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在耕作之余爱听说书。在我读初三的时候,老爸买了一台春雷牌的半导体收音机。一到说书的时间,老爸就沏上一杯茶,卷上一支旱烟,喝着抽着,在听故事。那个美劲别提了。老爸爱听布仁巴雅儿说的《龙虎两山》。爱听额尔顿吉如何讲的《封神演义》。在病重期间也不例外,只要听了故事,他的病痛就减轻。直至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送老爸骨灰到新城的路上,我们怀着伤痛的心情,车内一路放了布仁巴雅儿说的《龙虎两山》。以此告慰老爸的在天之灵!
老爸爱喝酒。从早晨喝到晚上。有时候听的故事起劲,老爸就烫一壶烧酒,慢慢就着,品着,醉在故事情节里,完全不能自拔。动心之处也禁不住流泪。替故事里的当事人命运而担忧,发愁。直到化险为夷,才安心!并且教育我们做个懂事明理,孝敬父母,有文化的人!
老爸爱抽烟,爱抽自己侍弄的旱烟。一般不抽香烟。节假日,或者亲戚朋友来临之时抽一口。每到春暖之际,老爸先育烟苗。把池子土翻松了后,很细心的把池子里的土块和小石子一一捡起来,然后用筛子把细土配在池子里,施肥后中上烟。每天侍弄烟苗,锄草,灌水。等到烟苗该栽的时候,我们全家出动,栽的栽,浇水的浇水,填土的填土,好不热闹!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已栽完烟苗。等烟苗渐渐长大,老爸就更忙了!锄草,浇水,掐尖……一天天忙碌着侍弄烟。不时满意的笑着,欣赏着,好不快活啊!等到入秋,把上烟的烟叶一一割下来,用草绳连起来,凉在园子里。每天给它翻身,下雨时把它搬倒仓房里,小心呵护着。老爸侍弄的烟,香甜可口,劲适中,不辣,不呛嗓子,味美。等亲戚朋友来串门,老爸首先让他们品尝自己新下的旱烟。等他们都说他侍弄的的产品好时,老爸就笑开了花!07年8月16日老爸被确诊为食道癌晚期,得了不治之症!但老爸一如既往地把烟侍弄好后,交到母亲手里深情地说:“一辈子我没给你搌什么金银珠宝,亏你了,但我把亲手侍弄的烟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老爸去世后,我妈含泪把老爸生前交给她的烟小心的包起来珍藏在柜子里。这是老伴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啊!
老爸爱喝浓茶。小时侯,我一放学回来,老妈就喊我:“老大要给你爸烧水!”。我放下书包,劈柴,打水。坐在炉子前给老爸烧水。烧的热乎乎的,灌它俩暖壶,等老爸下地回来,喝口香甜可口的热茶。老爸美美的喝着茶,听着说书,夸我能干。看着老爸满意的神情,我自豪的不得了。心想:我能给老爸烧水了,以后老爸就不用自己烧水了,可以多休息一会了。在病重期间,老爸不能进食了,但很想喝口茶,抽根烟。后来烟抽不了了,茶也喝不了了。只能吃冰块维持生命。有天下午下班前,二弟来电话说:“老爸想喝啤酒!”。我说:“家里不是有啤酒吗,开了让老爸喝呗!”,二弟说:“老爸想喝易拉管啤酒”。我下班后,买了一箱雪花牌的易拉管啤酒,送过去。一到家里老爸就让我开了一管,慢慢喝着,好象很满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老爸也喝着啤酒维持着生命,生命终止时只留下半管啤酒。
老爸是凌晨一点半去世的。生前嘱咐我们把骨灰散在大海里。我们含泪火花老爸遗体后,把骨灰装在母亲亲手做的袋子里。我与三弟,姑姑(老爸兄妹两个)姑父一起把老爸骨灰散到了大海里。圆了老爸生前的愿望!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就想起老爸的音容笑貌。仿佛老爸喝着浓茶,抽着自己侍弄的旱烟,在听故事,陶醉在故事情节中!
安息吧,老爸!我们会记住您的教诲,照顾好母亲,孝敬好母亲,养儿育女,兄妹和睦相处,不辜负您的期望,好好工作和生活的。老爸!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含泪写下这篇回忆,表示儿女们对您的深深怀念之情!以此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爱情,一个古老而又不断变换新鲜的话题。
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人,他们有爱情吗?
父亲去世一年后,我们陪母亲到北京阜外医院做心脏介入手术。剧痛至昏迷的母亲感到一只熟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是不是很疼,忍一忍就好了"。
父母亲成婚颇有一点机缘。那时,母亲家从河北逃难至包头,又辗转至后套,人生地不熟,难免遭遇冷眼,急需找一家本地人做依靠。父亲的舅舅那时当小队队长,心里惦记着给家贫的父亲结一门亲,于是和姥姥姥爷做了一把"交易",以给姥姥姥爷盖一座房为条件,把母亲娶回了我们家。那时父亲20岁,母亲18岁。从此开始了他们近50年风雨与共、相濡以沫的家庭生活。
父亲、母亲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父亲沉稳、内敛,母亲尖锐、外向;父亲做事趋于保守,母亲相对敢作敢为。所以两人之间尤其是年轻时候经常争争吵吵。但每次争吵都以父亲赔礼道歉作罢。在我们印象中,争吵双方父亲总处于下风头,一看到母亲生气,父亲马上和颜悦色、百般抚慰。父亲总对我们说:"你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外人眼中,我们家的事母亲说了算。实际上如母亲所说,大事都是父亲做主。父亲摸透了母亲吃软不吃硬的脾性,所以就很有效地用软办法对付了母亲一辈子。
在软办法对付之下,母亲心甘情愿做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有好东西吃先给我们兄妹五个,有好衣服穿先给父亲。母亲的"算计"是,父亲是国家干部,是家里的门面,一定要让他出去体体面面的。买新衣服也就一年一次,平时的旧衣服,母亲总是浆洗得干净清爽。父亲去世后,我们整理父亲的衣物,全部是洗得干干净净、一摞摞叠放整齐的新旧衣物。而母亲,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没有用过哪怕很便宜的脂粉,好多年甚至过年都不添一件新衣服。我们家如没有母亲近于吝啬的省吃俭用,把五个子女全部"供到头"读书几乎不可能。
而父亲,则心甘情愿当了母亲一辈子的"出气筒"和保护神。父亲决不允许我们对母亲哪怕是言语上的稍许不敬。母亲第一次心梗住院,院方建议做心脏介入手术。那时,心脏介入手术刚进入临床,手术费昂贵,风险巨大。我们兄妹五个经过简单的商量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无论手术费多昂贵,也一定要想尽各种办法筹措。但手术风险有多大我们确实心里没底,决心难下。做与不做,反复磋商。父亲一直听我们磋商但不给我们决定性意见。后来我们才知道,一向大事做主的父亲之所以不发表意见,因为他自己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得靠我们往出扛。从来不靠别人的父亲内心苦楚可想而知。母亲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最后的结果是必须接受心脏介入治疗。最后一次下决心的时候,沉默的父亲突然哽咽着对我们说:"救救你妈吧,大大一辈子记着你们"。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流泪。
母亲出院后,父亲对母亲的呵护更是无微不至。每到母亲吃药的时候,父亲把那个大大的药袋拿出来,哪个药吃几片,吃半片的掰开两份,一手拿药,一手拿水递到母亲跟前。有我们在场的时候还责备母亲:"你妈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吃药都记不住"。母亲回他:"你一天就记那点药"。但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也离不开母亲。父亲去世前几年,老两口每年都要有多半年去青岛帮小妹妹照顾小孩。父亲极畏出门,到儿女家也留不了几天。所以大多时候,是母亲先去。父亲总说:"过两三个月我就去了"。但往往不到一个月,父亲就开始坐卧不安,用他自己的话说,总感觉没着没落的。当他到了青岛,母亲调侃:"你不是过两三个月才来嘛"。"我想外甥了"。第二天,两人牵着外甥的手漫步在海滩,那又是多么和谐温暖的一幕。
父亲去世后,我们千方百计安排好母亲的生活。在一次全家聚会中,母亲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对你们的妻子、丈夫好,一世儿女不如半世夫妻"。
这时,我才相信,父亲母亲有爱情。这样的爱情,没有风花雪月却胜过风花雪月的浪漫,没有海誓山盟却胜过海誓山盟的永恒。原来伟大的爱情根本就不需要风花雪月和海誓山盟。
父爱如山,拙笔难尽。
草木枯荣,三年一瞬。
父亲啊,远在天国的您,是不是还在凝视故园的夏花秋草?是不是还在眷顾曾经的亲情乡情?还是一切的一切都已渐行渐远?
安息吧,父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如果我永远都是不成气候的样子,或许你就不会被生活和命运剥夺得这么彻底。——路遇
如果有来生,我愿意为你买很多香烟,愿意陪你看繁星点点,愿意跟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如果下辈子我们还是父女,我希望你做一个自私的父亲,而我是最最孝顺的女儿!
【烟】
邻居办喜事,我没什么事,就去做客了,席间有人递给我几支烟,说是属于我的,当时就把我干懵了:烟,给谁吸?我家似乎没有吸烟的人了,那个酷爱烟的人,早已不在了。我回想着,然后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从前。
初中升高中时,你问我:“叶,如果你考上市里最好的公立学校,最希望我给你买什么?”我用淡漠的语气毋庸置疑地说:“什么都不用买,我就希望你借烟,你能做到吗?”听了我的话,你似乎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没有回应我的要求。
后来,我竟突兀地考上了那所学校,但是你却没有戒烟,而我居然在心里耿耿于怀了很久。
记得有一次,你在吸烟,烟雾不仅让你自己咳嗽不停,也让吸二手烟的我们格外难受,妈妈说:“这烟有什么好吸的,总动不动就咳咳咳!”哥哥一边用手煽动烟雾一边烦躁地说:“哎呀,烟死了。”说完后就不耐烦的走开了。我则保持一贯的沉默,如今细细想来,那是多么可恶而冷血地沉默!
后来,我似乎有考出小农村的迹象,于是,你会很自豪的跟我或者别人说:“如果我家叶以后有出息了,不用买什么高级礼物,买几盒长沙烟就可以了。”这比起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来说,其实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只可惜,即使是如此微薄的愿望,我也会在心里默默念叨:以后我能赚钱了,其它的都给买,但就是不买烟。这就是我那时候为人子女的态度。
现在我算是有这种能力做到,而且我很想为你做到时,可是你却早已长眠在冰凉的土堆里,不再给我悔过的机会。纵然我有千万般能耐,对你而言,都已是毫不相关。
有人推了我一下,说该离席了,是啊,时钟走停了,曲终人散了,该说再见了,可我分明的发现,我是十分的不愿意离席的。我真切的希望,烟雾能继续盘旋在我周围;我真切的留恋,那淡淡的烟草味道;我真切的期待,还能再次回到从前烟雾缭绕的场合,那样,我绝对不会再残忍的剥夺,你唯一为自己保留的生活乐趣。
好想穿越时空,回到从前,做几件让你欣慰的事。我成了那个不愿前进的木偶,迷失在模糊的记忆里。
从前,多好!可为什么不觉得幸运?不懂得珍惜?错过的太多,悔恨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我发现了我眼角的泪水,我发现了我心底的伤悲;我承认了我的眼前的痛苦。
我偷偷地拿了几根烟,放到灵位前。
【星星】
还记得那首清脆婉转的童谣,“天上的星星呀,呀啊哟,一颗颗来么,呀啊哟,地上的娃娃呀……”记忆中的星星,是美好的,是充满希望的!
意外的前几天,只有你和我在家,不想早早的睡觉,于是,我们一起坐在夜空下,看着满天的星星。为了打破沉默,我漫不经心地说:“你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北斗七星。”你像个孩子似的,终于知道了北斗七星,然后又快活的说:“叶,你看,那有一颗流星飞过!”等我看时,流星早就划过天空没了踪影,然后,你就开始为我搜寻另一颗流星!
沉默一阵之后,你用询问地语气对我说:“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我猜不透其中的奥妙,就随意甚至略带敷衍地回答:“不知道啊,或许会是吧,我也说不清楚!”然后我们父女开始聊天。
那是个记忆深刻的夜晚,我们不约而同地投入到,这段不足二十年的父女之情。我们一起聊家常,聊邻居,聊远方的亲人,聊你的结婚的情形,聊你的过去、我的未来。后来,我很诚恳的请求你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操劳,可是你不听,你说家里开支这么大,不操劳怎么能行?然后我竟然无言以对。
其实在那之前,我心里就已经默默决定,试着做你合格的女儿,试着理解你的处境,不因自己的壮大而抬高自己,不因你的衰弱而疏远你。我想认真做到,父亲就是父亲,永远伟岸如山,女儿就是女儿,永远柔情似水。而且,我已经在努力的做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机会,甚至还猝不及防地离开了我。
谁都不相信意外,谁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会永远,可是没有永远,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的一起,变成一人的独角戏,才发现永远如此遥远,缘分如此短暂!
那不过是你随便说的一句话,搁在我心里汇成堆成了塔。从此,我是如此的钟情于星星,我会望着它们发呆,发傻,回忆,然后在星群中,寻找属于你的那一颗,通常我的目光,会停留在最孤单的那一颗上,因为它就宛如你尘世的苦难,无人分担。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女儿想爸爸!
清明节又快到了,我又开始仰望星空,寻找我心中那个失落的梦。而四月的夜晚,星星竟还如此凌乱,让我又感觉到你在天国的孤单,请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做伴。
但我应该如何摆脱这尘世的牵绊,才能如愿以偿!
又是一年清明时。
山间,阴风阵阵,白雾茫茫,到处莺***长,柳绿桃红……
景物依旧,物是人非。
燕子南飞,有再飞回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是亲爱的父亲,您长眠在这冰冷的墓地里也该有苏醒的时候?可谓生死两茫茫。如今跪在你坟头,近在咫尺,却又阴阳相隔。
对于我而言,思念天堂的父亲,几乎成了常态。而清明的到来,只不过让心底的思念更加浓郁深沉罢了。跪在父亲的坟前,放一挂鞭炮,告知父亲,我们回来了!插上两柱香,点燃摆好的纸钱,希望父亲能在九泉之下长眠安息。望着飞旋的纸灰,仿佛感到父亲灵魂就在身边。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如今,又逢清明,父亲的音容笑貌萦绕在我眼前,往事如昨,一件件浮上心头……
2012年夏,那年,那月,父亲悄悄地走了,就这样走了,时光如水,离别如梦。
一晃八年过去了,曾经年少天真的我已是一个青春年少孩子的父亲了。
每逢清明,心中便会莫名的惆怅。父亲的离去,于我而言,痛彻心肺!原以为,我在学业上的进步、事业上的成功就能给父亲带来安慰、带来快乐,却不知子欲养而亲不在。
原来是我错了,爱从来不会等待,要是不懂得,就会终身遗憾;要是不珍惜,就会遗憾终身。就像我,等到我能为父亲做点什么的时候,而斯人已去,我却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剪不断的亲情,割不掉的思念,报不了的恩,就成了我心头永远的痛。
父亲是典型的严父。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骑在他佝偻的背上,走东家串西家,感觉中,尽是幸福,目光中,尽是宠爱。
但在学业上,他对我们从来不苟言笑。那年初春,我感冒得厉害,头晕眼花,我不想上学,父亲知道后,以为我偷懒,不想上课,拿起柳条打得我浑身伤痕累累,但我仍然拗不过他,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但在我心里却埋下了对父亲的怨恨,我怀疑,我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从那以后,我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从不旷课,从不迟到早退,用功刻苦,学业如日中天,一路高歌猛进,在班上一直名列全茅,而我自以为是,骄人成绩的背后是自已努力的结果,与父亲没有丝毫关系。
我痛恨他对我太绝情,感受不到他一丁点儿的好,在我们见面的日子里,我习惯与父亲针锋相对,按我的思维,就是表现得满不在乎,好让他知道我恨他。我常常冷眼相对,而他微笑而过。
当时只道是少不更事,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当时我心里飘过的一丝报复的快感,却原来是对父爱的亵渎!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我当了父亲以后,才知父亲当时对我的要求是再平常不过,而他对我的严厉正是我成长过程中难得的财富,而我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愤怒却深深刺痛他的心,而我还觉得心安理得?
每当想起昔日的点滴,我的心中总是追悔莫及。
当日的我,为什么不听母亲的劝告原谅父亲呢?当日的我,为什么没有珍惜这一场短暂的父子缘分呢?父亲啊,如果我知道,你会用永别的方式,唤醒我心底对你的爱,那么,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固执至此,我一定一定会在你的有生之年,告诉你,你就是我心中的那座山!
永远记得,听到父亲离去的噩耗,我坐火车从广东到湖北,一直哽咽,泪如泉涌……走近灵堂,我撕心裂肺地抱头痛哭,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天昏地暗。从前以为,此生不会再为父亲流一滴眼泪,却原来,血浓于水,到生离死别的一刻,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而父亲却不再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从此,我的生命里,永远打着一个心结,这辈子也无法释怀。
永远记得,那一夜,我彻夜守在父亲灵前,伤心欲绝,有说不出的伤痛,寄不完的话语,葬不掉的思念,祭不完的哀思,道不了的歉意,而所有这些复杂的情感,唯有托烛火、托纸钱传递……
父亲的遗像前,香火不停地闪烁着,飘渺间,像是流着泪;恍惚间,又像是滴着血,可那一点一点滴落的烛泪,却滴满了我的心头,烫得我疼痛无比。
此时此刻,能为他做的,原来只是低着头不停地烧着纸钱,而那一叠叠的纸钱,顷刻间,便在我的眼前化为灰烬,就像父亲,那鲜活的`躯体,终究也化成灰烬,让我再也无法触摸得到。
此时此刻,若掬一捧黄土,可以报答父亲的生养之恩,我愿用双手把黄土掬满他的坟头;若叩头可以减轻心底的内疚之情,我愿把头叩至血迹斑斑;若下跪可以让父亲安息,我愿长跪不起,让他了无牵挂。
可是无论我怎么不舍,怎样追悔,父亲,却永远闭上了他的眼睛。此后,思念他,便是我生命中永恒的主题。而我对于父亲的歉疚,便注定一生也得不到救赎。
父亲呀,若可,请您今夜入我梦来,一诉离情,可以吗?
我明白,燕子有再飞回来时候,杨柳有再青的时候,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死者长已矣,存者永怀悲!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谆谆教诲,犹言在耳,感怀在心,唯有泪千行。
2020年清明节前书
真正懂得父亲,是他的病重期间。
那时候,每一次回家,就发现父亲突然真的老了。仿佛老家门前的那颗槐树。树皮打褶、树干萎缩,满树枝的叶子开始泛黄……
其实,不是父亲突然老了。只是,我们关心不够。八十多岁的老头,仅仅怕影响我们工作,重病期间居然会瞒着我们。直到,病痛折磨他实在扛不住,母亲才叫我们几个轮流回家守护老爷子。
年迈的老父亲,此时,日常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他的病愈来愈重,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在病房,他不知道如何穿衣,总是扣错纽扣;裤子也只能是用一根布带子系上,甚至多次穿反了前后,颠倒了左右……即便是这样,一生要强的父亲,还是不愿意躺在医院,要我们这些下人们伺候。
把困难留给自己,把美好留在人间。大病时,父亲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首先是他把烟戒掉;其次是坚持回家里养病。
医院医护条件当然比家里好,但是在他的坚持下,父亲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还是在家里渡过。因为,父亲平凡的生命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和孩子们就是他最大的财富与最后的希望。
我终于恍然大悟,他一生的追求,就是照顾这个家。
村里人都很崇敬父亲,自小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为照顾奶奶和我叔子,出去打长工供弟弟读书,用一双手撑起这个家族。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到芜湖卷烟厂打长工;后来,为照顾一大家子人,二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回到庐江中学教务处打杂……
其实,年轻时父亲的理想是参军。母亲说,要不是当时家里孩子多,父亲可能就参加解放军。以父亲的精干,在部队弄个军官当当是没问题的。尽管他没文化,但是,父亲办事能力还是得到各方认可。三年自然灾害中,为拯救几近饿死的邻居,父亲从公家粮仓旁边扫出一袋稻子给邻居家充饥。为这桩善举的代价,父亲被告密者五花大绑游行示众过,因此,被免去生产队队长这一职务。此后,父亲被发配到芦席山碾磨、收稻,因公负伤后,转正遂成为第一代粮食人。
父亲的一生,对自己极为苛刻。他生活简单、朴素,却把最丰满的爱,都奉献给了这个家。
为照顾老暮的奶奶与年轻的弟兄,他放弃在外的优越物质条件,依然回家帮助我叔子念书。当年,生产队分家的时候,父亲硬是顶住各方压力把我叔子的家留在大队,并且,在生产队想方设法给他谋上一个会计的职务。别看父亲没啥文化,可是他明白事理。当年,许多干部被打倒时,父亲极尽所能在生产队分配轻巧事情给他们。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让没文化的父亲,和本土许多精英们交上朋友。
母亲跟着父亲,虽然说没有享什么大福,但是,一辈子都没有下地干过农活。要知道,在那个时代,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担当?
挥着镰刀锄头,从地里走出来的父亲,对我们非常严肃,他所以吝啬地对待我们,无非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自小,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对我们都是非常严厉。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对我们柔情似水,他认为他的儿女不能只是在一片缠绵的慈爱中成长。为此,他只能扮成一座山,用坚强和力量充当我们身后的一个依仗。
大哥念师范后,大姐成为父亲的牵挂。本来,父亲是给大姐顶职的,但家里孩男孩子多,在大哥的建议下,最终给老二顶职。为安慰大姐,父亲愣是砸锅卖铁、四处筹钱给大姐凑学费,即便把家里准备盖房子的砖瓦钱退回来,也给大姐读巢湖师范。最后,到我念完粮校到粮站上班、娶妻生子后,父亲终于喘了口气,仿佛可以卸下担子。
这一生:从大哥到大姐,老二、老三与我,一路走来,父亲付出多少艰辛,才将我们抚育成人……记得那时候,父亲跑老二和我家是最多。看老二,是因为二哥在中心站上班,他在领导岗位、子承父业干得非常出色,老父亲感到很欣慰。到我家,是因为他惦念最小的孙子,时常跑过来看看。
父亲的好人缘,善有善报,还是得到些回报。
像大哥读师范一样,表姐考师范时,也有人举报她“超龄”。父亲找到郑校长,他们一道去教育局澄清此事,终于,表姐如愿以偿跨入教师岗位。另父亲退休后,单位还是舍不得父亲离岗。因为,父亲在岗30多年,送粮款从未出过一分钱的错。当他退休后,接任者终于捅一个大篓子,弄出在金桥丢失18万元现金的大案。
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父亲,除嗜烟好酒外,物质生活极为清贫。
退休后,他和母亲一直就住在老家的青砖瓦房内。房舍里除照明灯和黑白电视机,木头床和简单几样家具外,再没有任何奢侈品。他的退休工资,除孙子们回家添菜外,基本都舍不得用。就这样,父亲还时常送早餐给老三,帮着他看摊子。在父亲的心中,老三没有找着好工作,他觉得心里有愧疚。所以,他用忙碌来弥补对孩子们的爱。
想起父亲,我经常会在无人的角落心酸落泪。因为,我是个平凡的人,今生,恐无法完成父亲心中的夙愿。现在,我们唯有尽力去做好工作,努力去打拼,好好活着,才能无愧于这一份爱!
粮食企业改制时,那会儿,我所以极力跳到县委宣传部打工,不是为了那一份微薄的薪酬,其实就是想给父亲一丝安慰,给他脸上添点光彩。因为,我深知父亲,只要我们干得好,他才会活得开心。 一生要强的父亲,在临终时刻,我终于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繁华和纯净,一生不识字的他,却比任何人都懂得爱的真谛!
父病如山倒。那几夜,父亲吃喝要人喂,特别是撒尿拉屎更是需要人搀扶。但是,父亲从不大声嚷嚷,没有对我们讲过一句重话。他忍住痛,脸上始终微笑着。直到我值班时,我给他点上一支烟。尽管父亲的嘴角叼不住烟,但是他干燥的嘴唇依然不厌其烦地舔着烟嘴,轻声地问我家孩子学习怎么样?老大来的时候,他只是遗憾地伸出三个手指,意思就是到现在他怎么还只是三代人?
这种打击,那一刻,大哥落泪了。因为,大侄子的婚变,不光是他家的私事,也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心病啊。
从来——真正的悲悯,不是生与死的离别;而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根”意识,仍如流水般流淌在至善者的心中。
岁月悠悠,往事历历。父母和子女之间曾有的埋怨、不解等复杂情绪,都会在某一刻得到彻底释放。这一脉相承亲情的激励,相互伸展链接,才会让乡愁里的故土,唯一成为我们回家的路。思念如藤,很多年后,当我真正懂得父亲,明白他在我们成长的岁月里付出的关爱,却是从他离开我们后才开始。
那个冬天,雪花静静地飘洒。我的耳畔时常响起筷子兄弟的《父亲》。因此,2013年以后的每一个清明冬至,我们都会自觉地回家到父亲墓前祭拜。怀念父亲,那一份骨子里的父爱,并不会因为他长眠在青山绿梦中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爱会日渐清晰……
1998年农历五月廿一这天,父亲米水不进已经第十四天了,可我们并不以为父亲会在这一天离开我们。我们已经习惯了父亲躺在那里,隔一会儿我们兄妹中有人会给父亲用棉球湿一下干裂的嘴唇,同时叫一声“爹爹”。父亲“嗯”一声,就继续躺着。他时睡时醒,我们有人守在身旁,有人继续忙家里的事,说白了就是为父亲的后事做准备。尽管天天如此,但我们心里还是觉得父亲也许会永远躺在那里,即使不吃不喝不说话,我们也有父亲在。
母亲和我们照常吃早饭,记得是吃玉米糊糊。我和小妹端着饭碗守在父亲身边。我叫“爹爹”时,小妹也跟着叫一声。我发现这天父亲的“嗯”声不大了,他完全是用意识和气息在答应我们。父亲还用力眯开眼睛看了我和小妹一会儿,就那样无力地、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泪水顺眼角流了出来。我和小妹给自己擦完泪再给父亲擦泪,又不停地用手抚摸父亲的被子表达安慰。父亲也许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我们,可我们却不知。父亲昨天以前一直是有声音的,今天他用尽力气“嗯”那一声让我意识到了不妙,但还是不愿往坏处想。头天晚上听大哥说,他在朦胧中听到父亲清楚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大哥惊醒,却见父亲还在睡。我听着心就一沉,父亲失语多年,叫出名字是绝对不可能的。后来我们都认为那是父亲的灵魂在和大哥告别。
吃过饭不一会儿,母亲正在收拾锅碗,大哥让我叫二哥和三哥都到父亲身边,我叫了。小妹站在门边哭,我还走过去安慰小妹别哭,然后就站在炕边发呆。我一直不往父亲就要离开我们这边想,以为大哥叫二哥三哥,只是父亲难受。并不是父亲很快就要咽气了。父亲头朝里睡在窗台根,三个哥哥和我爱人都围在父亲身边,他们和墙壁刚好合成一个圈。他们可能是怕吓着我和小妹,没叫我们往跟前挤。不一会儿,他们四个人叫着“爹爹”、“爹爹”,然后都开始抽泣,我明白父亲走了,眼泪怔怔地往下流。母亲边擦泪边说:“你爹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走也要在大白天亮亮堂堂地走。”仅此一句,道出了父亲一生的为人和性格。这是我唯一一次听到母亲如此赞美和佩服父亲。当时大约八点半左右。
三个哥哥和我爱人忙去了,我又爬上炕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不知谁说了声不要把眼泪滴到父亲身上。我就边擦泪边看父亲。父亲咽气后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患病时的模样,他又回到了我记忆中、更贴切些说是照片上他年轻时和众多老师合影时的样子。因为我排行老四,记忆中的父亲已是中年。我常常看着照片上的父亲,觉得身边的父亲和照片上不太一样,确切点说是觉得父亲没有照片上好看。这时的父亲和照片上完全一样了,他面色白净,衣冠整齐,很斯文很精干的样子。他安祥地闭着眼睛,就像累了睡着了似的。我万万没想到竟是在父亲离我们而去的时候,让我看到了他年轻时的样子。父亲被抬到灵铺上之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手,其实我是担心父亲是不是下炕下得早了。他的手冰凉到了极点,就像冬天的冰块,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只是确信父亲真的是走了。父亲从此与我们天人永隔,我一下子仿佛离枝的树叶,四周顿时好空,好冷……
记得父亲去世前几天,因为是五月,阳光照进来已经感觉很热,我们就想拉上窗帘,可母亲说:“让你爹再多见见阳光吧,以后想见也见不上了……”母亲流着泪把窗帘拉开。那一刻,我第一次从骨头里感知生命和阳光的关系,阳光是生命的根,生命是阳光的苗。母亲让阳光多赐予父亲些光亮,此时已是母亲对父亲唯一能做到的关爱。仅此一句,足以超过我们做儿女的所有表达。
父亲病重后,母亲和哥哥们就给父亲穿好了寿衣。母亲不赞成把送寿衣做成阴森森的样子。她给父亲做的完全和工作时穿的衣服一样,青色中山装,黑裤子,里面是棉衣棉裤,衬衣衬裤。所以,即使父亲穿上寿衣之后,我们也一直不觉得这是给父亲送别。父亲外面这身衣服的料子是我买的。那是我第一次领到工资后,回家时就给父母亲一人买了一身布料。父亲看到布料后摸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当时我在心里说:“爹,你穿吧,以后我会给你买很多衣服的。”万没想到我结婚第二年父亲就去世了。每每想起,我就为没能给父亲多尽些孝而自责。我独立的太晚,成家也太晚,我是靠父母一直长到二十大几,免强有了一份工作也没能长久。如果我早些独立早些成家,我就可以对父亲多尽些孝,还可以为家里多尽些力。
给父亲穿寿衣时父亲并不清醒。他意识清醒过来后就抬起胳膊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那一刻,我的心一阵阵作痛,父亲失语多年,他连临终想对我们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只能流泪。母亲看到后,哽咽着上炕给父亲边擦泪边说:“你这人呀,哭甚哩?!”母亲的声音很苍凉,好像来自岁月的深处,她深谙父亲的每一滴眼泪。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在父亲面前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也从来不会这样做,他们经常吵架,母亲对父亲有说不完的怨气,父亲也是。而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母亲全擦掉了。
也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怨,只有恩。或者说,怨,只是生命过程中的潮起潮落,而在生命的尽头,只剩下了恩,恰如月缺月圆……
最近,我经常想起父亲。
儿时的我是特别的调皮,因此经常挨到父亲一顿揍打。记得一个酷暑的盛夏中午,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游泳完后,我感觉有些肚子有些饥饿。太阳炙烤着大地,田野里没有一点风。路过一块花生地,看到还未完全成熟的花生,我突然想如果把花生用盐水花椒一起煮着,味道肯定特别的美。跟我一起的小飞哥和小明,看见我带头开始拔还未成熟的花生,于是也随即拔了起来。抖动花生的尘土,拨开花生仁开始品尝起来,新鲜甘甜,味道特别好吃,我们高兴地手舞足蹈。
正当我们偷乐着享受这美味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花生地主人出现了,看到我们在拔他家地理的花生,暴跳如雷,边骂边追赶着我们。不好了,小飞哥急促地说道:兄弟赶紧跑。我一看,主人十分恼火,直奔我们而来,我们吓得魂飞天外,于是拔腿就跑。花生地主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我们一看是个老头,边跑边笑,还不时地挑逗着老人。年少的我原本体能就好,老头奈何不了我们。不知道跑了多远,回头一看,那位老头早已被我们甩在后面,才松了一口气。于是我和小伙伴商量着,跑到小飞哥家去把花生一洗净,加上盐和花椒等一起在锅里煮。没有多久,一股清香飘过,大家都垂涎千尺,直流口水。
味道确实不错小飞哥说。
我说大家搞点啤酒怎么样?
小明连忙回答说: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小明飞快跑到商店里采购回啤酒,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着快乐。吃完水煮花生,喝完啤酒,我就哼着歌儿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古铜色的脸上阴森森地。不好了,是否要下暴雨了?我在暗想。还没有等我开口,父亲直接拿起那根经常教训我的粗竹条,直接狠狠抽打着我的屁股,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看你还敢不敢偷人家的花生。原来中午偷花生的事情,被那个老头告状到父亲那里去了。泪花夺眶而出,我还在与父亲反抗着,当时心里十分痛恨父亲。正在我挨打皮肉之苦时候,母亲回来了,父亲才放下那个竹条,我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跟母亲哭诉着,并心里暗记仇。
父亲从工地上出差回家帮母亲收割稻谷,我一直没有理会父亲,打心里痛恨父亲。
直到有一天父亲问:以后人家的东西不要再偷了,老人家种地也不容易,你想过没有?我上次打你,你记恨我吧?儿子啊,我是为了教育你以后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
我摇摇头说:这事我一点不怪你,是我理亏。
我父子俩对笑起来。如今七尺男儿的我为小时候的调皮偷东西吃羞愧不已。
你记得你小时经常抄被窝,还是不我帮你盖被子。父亲轻声说。
我忙点头:知道,每回是你把我拉到被窝里,用你的体温暖和我。
父亲又一次长叹:算你还记得。
我记得那一夜自己睡得特别香,因为父亲的体温真暖和我沉浸在少年时代的那一幕,虽然有些悲情却充满温暖的往事之中。
2011年元旦,我突然接到老婆的电话,说父亲出事了,父亲中风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一片空白,我赶紧跟妻子说:迅速送父亲去人民医院抢救。父亲突发脑更塞,经医生的及时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已是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了。因为工地忙着赶工期,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我强忍着泪水,毅然坚守在工地上,没有抽时间回家看望父亲。儿子老是打电话给我质问说:我今天看望了生病的爷爷,你也不回家看看爷爷。儿子骂我是个没有爱心的人,妈妈骂我是个不孝之子,老婆,骂我是个不负责的老公满肚子牢骚无法向父亲倾诉。
工地上的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我祈祷父亲会慢慢好起来。但是好多事情并非是我想象的那样美好。2011年4月11日深夜,我突然接到老婆一个不幸的电话说:父亲走了,你赶紧回来。
那一刻我半天无语,遗憾、怀念都被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第二天,我从福建永宁高速公路工地上直接奔向厦门飞机场。一路上我一直幻想奇迹能出现,期望父亲能重生。我不相信父亲在没有我在场的时候会闭眼,可他确实闭眼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我赶回家时,父亲被一片悲恸的哭声包围着。我双膝跪下,不由放声嚎哭,当我用双手抚摸父亲脸庞的时候,感觉他的体温已经冰凉,我的心彻底地碎了。
七十三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父亲你就这样地不辞而别,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母子俩。此刻,满肚子的泪水和心里话我很想对父亲倾诉,做儿子的我想见父亲最后一次面,都没有机会了,一切都成为我人生中的遗憾和愧疚。愿在天国里的父亲,一路走好!
一九八五年的冬天,天低云暗,阴沉得快要使人窒息。我与大哥护送生病的二哥去上海医治,医生诊断二哥为不治之症。望着英年有为却生命有限的二哥,我和大哥背着二哥相对垂泪,心如刀绞,悲痛万分。可不意又传来父亲辞世的噩耗,真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我们悲不打一处来,肝肠寸断。大哥赶回鄱阳家中料理父亲的丧事,我畄在上海服侍二哥继续治疗。一个月后,医生们终无回天之力,二哥也紧隨父亲而去。悲痛笼罩全家,哀伤緾绕心头。我回到家中,已是再也见不到亲爱的父亲了。弟弟领我到父亲坟前,黄土己经长出了青草。我跪倒在尘埃,悲从心起,泪如泉湧。苍天啊,你为何如此薄情?父亲为了我们,一生舍辛茹苦,一直劳作到耄耋之年,他累了一生,苦了一生,却对儿女们一无所求,连最后一次远行也沒有惊动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悄然而去了。我越思越悲痛,越想越伤心,号恸崩摧,泣不成声。
父亲飽经沧桑历尽磨难。解放前,家贫如洗,他与母亲成家时,并沒有多少祖产可以继承,而且上有八十多岁的祖母(我的太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干过很多行当:种田、摆摊、杀猪、挑盐、做厨倌、驾船运货……听母亲说,父亲手脚勤快,为人诚实,讲义气,重信用,不论帮谁家做事情都能尽心尽力,因而他的人缘好,生意也好,功夫也就很忙,常常是一茬接一茬,有的人留着生意等他来做。有一次连续几天驾船从南昌赶着运货,白天拉纤,晚上划桨,几天几夜沒有合眼。有个晩上母亲在船尾掌舵,父亲在前边划桨,实在是太困了,边划桨边打旽,一下子窜下了鄱阳湖,喝了一肚子的水,挣扎着爬上船后,为了不耽误行程,他硬是用绳子把自已拴在桅杆上继续划船。父亲就是这样不屈不挠地凭着自已的善谋苦挣,克勤克俭建起了一份家业,并且帮着两个小叔叔成了家。
解放后,父亲先入了农业合作社,后在国营食品站当屠宰工。他宰猪技艺精,剖洗相当干净,秤称得地道,市人都争相买他宰的猪肉。可他性情耿直,容不得半点虚伪,讨厌阿谀奉承,也让他吃了不少亏,三年困难时期被“精简” 下放了。那几年,正是粮食极度紧张的时期。为了一家糊口,父亲不分白天黑夜地开荒垦种。有一年在老家门前的水汊里,围了大约两百平方大的地方栽晚稻,让我利用中午的时间去帮忙插秧,那正是盛夏季节,头上烈日胜火,脚下如汤似煎。还没有插到一小半,学校上课的预备铃响了,父亲催着我赶快上学去,我洗干净手脚往学校跑去,又回过头去看了看父亲,他一个人干瘦的身子,屈着膝弓着腰,孤零零一个人在那上晒下蒸的泥水田里一起一伏地累着。我不忍心又转回去,父亲见了连忙挥手:“你赶快上学去,莫要迟到了,我这里很快就完了。”还有一次,父亲在一处水沟边平整出一块地种上了芋头,父亲精心劳作,一担一担的肥粪从远离三四华里的家里挑去,硬是把这一块别人都看不上眼的土地浇灌肥啦,芋头长势喜人,收回去可以给一家人充代七八天的粮食呀!可是当父亲挑着箩筐,带着我扛着锄头满怀喜悦地走到芋头地里,一下子目瞪口呆,头脑里突然一片空白!天哪!昨天来看过的芋头还挤挤挨挨的长着,此时只剩下一片空地!一夜之间全没了!让人一棵不留地全挖走了!只见父亲一个趔趄,肩膀上的箩筐滑落下地,差一点晕倒,我赶忙扶着他靠着旁边的土坎。面对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土地,想到父亲风里来雨里去,烈日酷暑,忍饥挨饿,辛辛苦苦劳累了大半年,现在收获的时候却被贼人偷得干干净净。看着父亲那悲愤失望的神态,我心疼不已,又气又恨,在一旁流着眼泪。父亲双手攥拳,头上青筋鼓涨, 板着脸默不作声。过了一会,他起身到周围过细地查看了一番,然后又向远处村子里看了好一会,沉思了片刻,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唉,偷挖芋头的人也是饿得没有办法,被逼的。走投无路啊!”“哎,狠心了一点,也给我留一点啰,你就挖得一棵不留,可怜我累了大半年。唉,就当是被水浸死了吧。”后来,上面不允许开荒种地,已近花甲之年的父亲又不顾妻儿们的反对,离家远走他乡到景德镇打工,在一家食堂洗莱洗盘子。时至今日,我们兄弟谈起这些往亊就心酸泪下。
一九六五年冬,在公社工作的我被批准应征入伍,父亲知道了执意要我回家吃、住。离家的前一天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话别送行的亲友,全家人围坐在油灯下,纷纷叮嘱我出门要注意的亊情。不苟言谈的父亲缓慢地说了两句话:“不要忘本,以后回来不要打官腔;要舍得吃苦,不要怕吃亏。”我边听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端详着父亲,岁月的刀痕线条清晰,沧桑的涂抹霜雪浓重,我似乎今天才看清父亲确实老了。想着两个哥哥工作在外,两个弟弟年纪尙小,我又要离家远行,不由得一阵心酸。睡觉时,我特意和父亲挤在一个床铺上,父亲把我一双冰冷的脚揽在怀里,顿时一股暖流滚透全身,尽管屋外北风呼呼,但那一夜睡得特别的暖、特别的香。第二天凌晨,风雪交加,父亲执意要送我上船,在前往码头的圩堤上,地冻雪滑,我紧紧握住父亲那满是老茧和皲裂的手,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父亲那消瘦的脸,那一向严峻的双眼内闪着从来没有过的丝丝泪珠。父亲迈着坚实的步子紧紧地走在我身边,为我遮挡着裹挾着雪花的北风。与其说是我扶着他倒不如说是他用身子护卫着我。风,不停地刮着;雪不停地随风翻滚着。从区政府到船码头一段近三华里的路程,我们爷儿俩就这样默默无语地走在行进的队伍中。上了船后,船启航慢慢地远离了岸,我站在船上,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看见父亲仍然站立在那肆虐的风雪之中,不停地向我挥着手,那情那景真是永生难忘!
父亲离我们是越来越远了,我对父亲的思念却是日甚愈浓。如今,我也是做了爷爷的人啦,虽然是儿孙绕膝,但丝毫不能冲淡我对父亲的怀念,十七年来,音容笑貌梦魂萦绕,“不思量,自难忘”. 我亲爱的父亲, 我永远的父亲!
年三十早上,老公早早地催促着儿子起床洗漱,我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地描眉、扑粉,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父亲,我知道,父亲喜欢我这样。
十点整,我坐在父亲坟头,没有悲伤、没有哭泣,不似昨年泪雨滂沱、痛苦不堪。老公和儿子无声地挂纸、烧香、敬酒、点蜡烛。然后陪我一起默默地看香烟缭绕、烛火闪烁,我的眼前浮现出父亲带着微笑的脸庞。
父亲是七四年的民师,走过那个年代的人知道,那时的民师是靠东家一碗米,西家一碗糠接济的。后来发工资了,八块五一个月,直到九一年父亲去雅安读民师班,工资也是两位数,可是父亲仍然很高兴,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生气过,每天背着我上学,放学,在路上出各种有趣的题让同路的学生计算,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父亲生得修长挺拔,身体强健,酷爱打篮球。从我会洗衣服起,我就包干了他的回力球鞋,他一个月要穿坏一双回力球鞋,对于生长在农村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我母亲常常心痛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想尽办法到处挣钱,贴补家用,幸亏我有一个能干的母亲,让我父亲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事。
父亲爱书,却没钱买书,不过他有一个绝招——抄书,一旦从别处借到书,他立马回到家里,用笔记本认认真真地把一本书完整地抄下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我从小看的《今古传奇》、《聊斋志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全是父亲的手抄本,我一直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也得益于父亲的身教言传。父亲的钢笔字,毛笔字写得漂亮极了,当然知识也丰富极了,是远近闻名的“大秀才”,每到过年,上我们家来请父亲写春联的人总是排着长队。
由于父亲工作的地方是村小,教的是复式班,我从小跟在他后面,他上哪个班,我就读哪个班,所以整个小学阶段我都是跳级读完的,以致等我上初中时,竟不能适应学校的课程。初中三年,我转了好几个学校,期间都是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和行李吃力地奔波在乡间土路上,我记忆深处的画面就是父亲穿着红背心,蹬着自行车,头上冒着白气,远处天边残阳如血。
后来,我如父亲所愿读了师范校,当了老师。父亲也成了堂堂正正的高级教师,他的笑容更多了,虽然头上添了白发,脸上长了皱纹,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每天开心地上课,打球,管理住校生,疼爱着我的儿子,他最宝贝的孙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在一次放学回来的路上晕倒了,我们赶忙把他送到医院,晴天霹雳:脑肿瘤晚期!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所有的亲人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是任凭我们的心痛得支离破碎,痛得不能呼吸,也留不住父亲匆匆流逝的生命。
在父亲病重的日子里,我每夜给父亲点七星灯,向苍天祈求,向菩萨祈求,祈求老天保佑我父亲能脱离病魔,奇迹好转。如果父亲有什么罪业也让我来背负吧,只求别让父亲遭受这巨大的痛苦,但愿时光倒流,但愿一切重新来过,但愿……我整夜整夜地守着七星灯,生怕它熄灭,可这并没有给我希望,父亲继续消瘦下去,痛苦下去,而我也更加憔悴下去,终于,病魔夺去了他仅仅五十五岁的生命。
父亲离去后,我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思恋不能自拔,整整两年,我不敢翻他的照片,不敢往埋葬他的地方张望,直到今天,他的音容笑貌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这种幸福感缘于我的童年里,父亲总是以一种无所不能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教我读书,写字,背小诗;在我青少年时代的求学路上,也凝结了父亲风雨无阻的接送和关怀备至的帮助,直到我为人师,为人妻,为人母,他一直是我最崇敬的老师和最慈爱的家长,而我也一直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和女儿。
近年来由于机缘巧合,我入了婚庆这一行,主持了千余场婚礼,每场婚礼的“感恩父母”这一环节中,我常常说道这样一段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他把自己所有的汗水,所有的泪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都深深地埋在心底,而给了我们,给了我们的家庭撑起如山的爱,这个人就是父亲,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是儿拉车的牛,父亲是儿永远的牵挂……”每到这时,我都心如刀割,泪如雨下,新人和现场所有的宾客都会和我一样感念父母养育之恩,而心中充满愧疚之情。
父亲,安息吧,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女儿。
父亲走了十几年,我对他的思念却丝毫未曾停止。假如世上真的有来生,那么,我还要做父亲的女儿。虽然,中国人不像外国人那样善于表达,但父亲对我们的爱,却是让我们实实在在从心里感受得到的。
小时候,父亲每天都要抱我坐在他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载我到镇上的茶馆吃早茶,这是广东人的一个习惯。因我爱看船,所以每次父亲都挑一个临窗的位置。从那望开去,西江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就能让我高兴得喜笑颜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父亲把空烟盒的包装纸撕开摊平,在上面题一首古诗或画一只小鸟。几岁的我,竟也学会了好几首唐诗。
记得七岁那年刚入学的第一天,父亲用自行车载我到了校门口。他用粗糙的大手替我理了几下我乱蓬蓬的短发,又用纸巾帮我擦干净了鼻涕。看了我一会儿,说:“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嗯?”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就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学校了。在走廊的拐角处我无意中回头,竟发现父亲还没走。我也没细想,便走进课室了。现在想来,那时的父亲可能正在担心他的小女儿不知会不会闯祸,或者是将来会不会成材吧。但我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八岁那年,我因病住院。父亲怕我无聊,不管多忙,每天都坚持前来陪我。他总是变戏法似的弄点小花样来哄我开心。有时,他会摘些芳香的玉兰花,或买两个气球;有时,他会给我画几只小动物,甚至还专门到市区买了一个洋娃娃。这个洋娃娃,我至今仍然保存着。因为,它代表着父亲的一份爱女之心。
但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就在我们一家人过着虽清贫但不乏快乐的日子时,命运之神和我们开了一个邪恶的玩笑。从此,我们的命运随即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那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受人连累,被卷进了一宗官司。尽管所有认识父亲的人都相信他,认为他没罪,但无情的命运还是硬生生的拆散了我们这一家人。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亲眼看到父亲被警察带走。父亲从我脸上读懂了我的恐惧和委屈。他努力装出一贯的笑容问:“欣,你吃饭了没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喉咙里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茫然不知了。或许,我的大脑在强迫自己逃避这可怕的记忆吧!
父亲在给家里写的第一封信里谆谆叮嘱母亲,要她在“六一”儿童节那天给我买一件礼物。只要我喜欢的,都要尽量满足我的要求。但是父亲啊,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六一”儿童节已经不再是我的节日了呀!
再次见到父亲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四叔和二哥带我们母子几人去探望他。在监狱接待处的那棵菠萝蜜树下,我见到父亲被一个叔叔引领着出来。我盼了几个月,想念了几个月的父亲终于出现在面前,我竟不敢叫他,也不敢看他了。反而是父亲叫了我。他故意向我介绍电视上哪些卡通片好看,那些人物如何搞笑……但他不知道,他那个生性顽皮的小女儿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了。我由始至终躲在母亲身后没有说话,直到探视时间已到,父亲要回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我的泪才流了下来。
我亲爱的爷爷在父亲去监狱后,因抑郁成疾,不久便与世长辞了。老人要走的那天,突然坐起,目光久久的凝望着路口的方向。他是在等他的三儿啊!然而,父亲在得到批准回家时,已经看不到爷爷的最后一面了。父亲在后来的信中写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和伤痛啊!
在我二十岁那年,父亲因表现良好,提前两年出狱了。此时的父亲,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在经受了这些年的苦更是每况愈下了。他隐忍着病痛入侵时那钻心的痛苦,每天脸上都保持着笑容。他一心只想补偿我们那些失去的欢乐。
父亲默默的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即使是做手术那段期间,他都不曾在我们面前皱过眉头。那个手术是漫长的,从清晨一直做到天黑。其间,医生们像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我多么想跟着进去看一眼父亲啊!由于术后出现腹水,父亲腹部留置了管子。每天由护士抽出里面的积液。我知道父亲不想在我们面前流露出痛苦,便默默地走出病房。阿福伯怪我不够关心父亲,我也不肯解释原因。
在术后第三年,父亲还是走了。他一走,我所有的哀伤终于爆发出来了。我把一直以来抑制住的所有悲伤,对父亲所有的爱及他离家后我所受的无限苦痛和委屈,都化作泪水滚滚而下。至今,我仍然会在梦到父亲的夜晚里哭醒。
现在,我是流着泪写完这篇文章的。其实,我一直很想写而又一直不敢写。因为,我怕一旦回忆起那些伤痛的往事,我的心又再流血了。但是,今天我决定用这笨拙的笔锋来表达我心中对父亲无限的爱意,希望他在天堂能感应得到吧!
虽然,我并不算迷信,但我却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如果,世上真的有轮回。那么,来生我还要做我父亲的女儿。
又是清明,您离去已有十年,每年到这几天,我总是梦见您,或是在忙碌田间,或是徘徊于荒郊,不管背景如何,却总不见您带些笑容,面容依旧如生前的坚毅和愁苦。每每从梦中惊醒,意识一时难以回到现实,看着灰蒙蒙的窗户,一切如刚刚发生的事情。静静地躺着,心慢慢沉浸于莫名的孤寂与落寞,思念如被激起的涟漪慢慢荡漾开来。
奶奶的身体挺好的,弟弟结婚前,我们一起去看了她,背驼了些,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增加了不少,精神依如从前。几个姑妈和叔叔挺孝顺的,儿女已成家,生活虽然忙碌,过的却舒适温馨。每年过年和老家的电话,总是在欢喜快乐的问候祝福中开始,在奶奶唏嘘的叮咛嘱咐中结束。远隔千里,我的问候话,对奶奶来说很是空洞与无力,老人家兀自用老家话不停地问着我们的情况,盼着我们能回家看看,说着说着就不得以把电话给了姑妈,奶奶又躲到一旁垂泪了。对您儿时欠缺的母爱,奶奶依然愧疚于心,这已是她一生的心痛。孤独的面对每一个思乡的日子,对您来说或许已习惯,爱已融化了所有的不幸。这些让我彻底明白了您为何总是每逢佳节便闷闷不乐,对亲人的挂念,对故土遥远的眷恋,在理应团聚的日子更是笼罩您的内心。
您走以后,妈妈又住了两次医院,现在身体还行。我和弟弟以结婚了,我的媳妇就是您最后几天见过的那个,人挺好。我已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小侄儿刚过百天,两个活泼可爱,妹妹也有了工作,找了对象,您当初担心的“任务”已基本完成。妈妈和弟弟还一起生活在咱原来的老屋,我每个月回去,每次她蒸点馒头、烧麦,烙几张大饼让我带回。话比以前多了些,家长里短的和我说个不停,有了小孙女和孙子后变得精神多了。每个人的人生路必须自己去走,您对这个家的辛苦付出已经足够。从儿时就每天见您在田里的劳作,骑自行车带着框,每天几百里在周边村里贩鸡蛋,贩蔬菜,卖水果;离家下煤窑,粮站作装卸工,杀猪卖肉,几乎所有能干的体力活您干过。我觉得对于您,老天真的有点不公,三岁丧父,母亲改嫁,八岁唯一的亲人,您的奶奶又在无限挂念之中离你而去。从六O年到六三年,也是建国后我国最困难的时候,您却是在孤苦伶仃地流浪,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或许您还感觉不到命运带来的是什么,能生存下来就应感激上苍了。十一岁远离故土千里,给人做了养子。两年时间挡不住思乡的脚步,十三岁您仅带了两个窝窝头,便懵懂上路,一路乞讨,靠偷扒火车从山西走到了老家合肥,近两个月的时间,您是怎样熬过的?感情代替不了生活,当半年后无奈又再次踏上回山西的火车时,您的心应已如冰了。苦难让您对家更是珍惜,儿时支离破碎的亲情,您珍存了每一个点滴,用五十年的时间辛苦劳作,耗尽了本是健壮的身体,让对亲人的爱在我们家发芽生根,枝繁叶茂。当您还没有真正享受一天儿女孝敬时,您却轰然倒下。弥留之际,您仅留给自己无限的眷恋和自责,儿子还没有成家,房子还没有盖,女儿还未成年……。
转眼十年,一家人平静幸福地生活着。偶尔回家和你生前的老友聊起,他们依然谈起您的勤劳和厚道,感叹您的突然离去。每到清明或您的生日、周年,妈妈总是提前几天打电话,问我工作是否忙,家里有没有事,回家上坟是否有时间,总是有同样一句嘱咐话,“如果有事就不要来回跑了,用的东西我准备好了,我去看看就行了”,平常的几句话,她不知自己想了多久,和您过去一样,害怕因为自己影响了儿女的生活,语气中总带着试探和犹豫,其实只有她对您的思念伴随着生活的每一天,那种孤寂,她宁愿深深地藏在心里,孩子们面前,她总是笑着说最近感觉精神多了,吃饭、睡觉挺香的。每次我感到一种难言的酸楚。
自己当了父亲后,知道了您抚养三个儿女是多么的不易。当初自己的年少轻狂给您带来的伤痛,到现在才有了深深的体会。我上大学的那一年,您带我回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家。第一次看到奶奶泪眼婆娑的慈祥面容,第一次听到您用我听不懂的家乡话和奶奶、叔叔、姑妈们倾述离别相思之苦,看到您魂牵梦绕的出生小镇,感染于船行鱼跃,风掬水皱的江南村景,看到你一生最幸福纯真的笑容。就要离开了,亲人们要给您几百元钱,算是对我们的祝福吧,当您默然接受时,我却在亲人面前责怪您几十年不见,不应接受人家的钱物,几十年已挺过来了,如何一下子放下原有的坚强与尊严,咱又照顾了亲人什么?久别重逢的欢笑和快乐戛然而止,奶奶掩面移向一房间,您慢慢的坐下,默默无语,眼里已经饱含泪水。那是我见您唯一的一次落泪。儿子用无知撕裂了您一生最幸福的相聚。您自幼年开始,确是不曾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提起自己的艰辛,即使后来在您人生的最后,困苦和病痛即将带您离去时,您不让我们告诉家乡的亲人,您不愿因为自己,给亲人带去不便和痛苦。但当时为了儿女上学读书,您不再掩饰自己的捉襟见肘,放弃了自己的倔强和自强。当我也作了父亲时,我懂了,我深深地理解了您。父亲,对不起!
您已远去,我唯有无尽的思念。春天来了,愿这春的气息能舒展梦中您锁紧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