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童话故事都有属于它的寓意,今天,是励志网带来的安徒生童话故事野天鹅原文,希望大家喜欢。
小蚂蚁住在一条河的旁边。每天他都要去河对面的森林里寻找食物。
一天,当小蚂蚁找完食物准备过河回家的时候,河上方的桥突然塌(tā)了。小蚂蚁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犯起愁(chóu)来:没有桥,自己怎么回家呢?
一只小鲤(lǐ)鱼浮出水面透(tòu)气。她发现了小蚂蚁,问:“小蚂蚁,你怎么不开心呀?”
“小鲤鱼,桥塌了,我回不了家了。”
“要不,请龟爷爷背你过河吧。”小鲤鱼说,“我你去找龟爷爷。”
“哎呀,谢谢你,小鲤鱼!”小蚂蚁听了很高兴。
龟爷爷慢悠悠地来了。他问清楚事情的原后,看了看小蚂蚁,问:“小蚂蚁,你每天必须得过河找食物吗?”
“是的,河对岸的森林里有很多食物,不像我家那边,什么吃的都找不到。”小蚂蚁说道。
龟爷爷听完意味深长地说:“要想过河,那就先搭一座新桥吧!”说完,龟爷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蚂蚁忽然若有所悟,他对小鲤鱼说:“小鲤鱼,我要搭一座新桥!”没等小鲤鱼说话,小蚂蚁又声地说道:“龟爷爷说得很对!要想过河,就必须先搭一座新桥!”
“好啊,我来你!”小鲤鱼虽然不太明白龟爷爷为什么不肯背小蚂蚁过河,也不太清楚小蚂蚁为什么一定要搭一座新桥,但是她看见小蚂蚁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马上表示要小蚂蚁一块儿搭桥。
小鲤鱼和小蚂蚁开始搭桥的时候,一只花蝴蝶飞了过来:“小蚂蚁,你和小鲤鱼在干什么呢?”
“我们在搭桥啊!”
“为什么要搭桥呢?”
“只有把新桥搭建好,我才能过河回家呀!”“小蚂蚁,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爬到我的背上,我带你飞到河对岸。”花蝴蝶知道小蚂蚁的困难后,主动落在地上。
“谢谢你,花蝴蝶,”小蚂蚁说,“总不能以后都麻烦你带我过河吧,所以我还是搭一座新桥呢!”
“哦,是这样!怪不得龟爷爷让你搭一座新桥。”一旁的小鲤鱼恍(huǎn)然悟。
“好吧!”花蝴蝶这时似乎想到什么:“对了,小蚂蚁,你等着我!”
小蚂蚁和小鲤鱼望着匆匆飞走的花蝴蝶,心想:她要去哪儿呢?
不一会儿,有许多动物跑了过来,原来,花蝴蝶刚刚是去森林里,叫家一块儿来忙建桥。在家的同心协力下,新桥很快就建好了,那是一座小巧且坚固的桥。
小蚂蚁谢过家,背着食物走在新桥上,快快乐乐地回家了。
一天,动物村的喇叭响了,那是村长的声音。“在星期天的下午,在山坡上有一场副村长选拔比赛,有兴趣者踊跃报名。”动物们听到,兴奋不已,兴的要数小白兔了。
这一天,天气闷热,阳光贪婪地晒着大地,土地龟裂了,但这也无法抵挡动物们的积极向上的热情。大部分动物都来了,村长很高兴,抬肘子把拐杖扔进了树林里并说:“来的动物太多了,你们去森林里找我的拐杖,谁先找到,副村长的位置就归它所有了,首先我要给你们每人发一个指南针……
狐狸领取到指南针就一溜烟地跑出去,停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小心把指南针弄丢了,这时不远处有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白兔,手里拿着一根拐杖,狐狸看到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它装着骨折的样子,吊着脚说:“小白兔,我脚坏了,借我拐杖好吗?”天真的小白兔竟相信了狐狸的话,便把拐杖借给了它,可狐狸拿到了指南针拐杖转身就跑,小白兔怎么也追不上。最终狐狸最先跑回了终点。
村长问狐狸:“请把你的拐杖拿出来给我看看,好吗?”小狐狸得意洋洋地举了上去。村长却把它关了起来说:“我给你们每个的指南针都不同,此时的兔子在森林里找到了狐狸的指南针,并顺利回来。说:“村长,狐狸抢走了我的指南针。”村长说:“我知道,你才是名符其实的副村长。”这时的狐狸羞愧极了。
在这个湖有一条小船,船上坐着胖胖先生和瘦瘦先生,他俩是好朋友,所以约好今天来湖上钓鱼,忽然……
“喂,瘦瘦先生,我觉得有鱼咬钩啦!”胖胖先生小声说。
“是吗?我的鱼钩好像也有鱼了。”瘦瘦先生也说。
“太好了!使劲儿拉吧。”胖胖先生高兴地说。
于是,他俩使劲儿拉钓鱼杆……哟,还挺沉的,看样子还是条鱼呢,最后,被他俩拉起来的并不是什么鱼,而是一只破旧的箱子,他俩觉得挺意外。
“我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只破箱子呀。”胖胖先生说着就要把箱子扔回湖里去。
“等等。”瘦瘦先生急忙阻止。
“怎么了?”胖胖先生问。
“先看看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再说。”瘦瘦先生说。
胖胖先生表示同意。
于是,他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打开,好家伙,只见箱子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子,他俩都看呆了。
“这……这不是做梦吧?”胖胖先生自言自语地说。
“绝对不是做梦。”瘦瘦先生肯定。
“太好啦!有了这箱金子,我就发财了。”胖胖先生欢呼。
“它是我发现的,应该归我才对。”瘦瘦先生声宣布。
“不,这箱金子是我钓上来的,它应该归我!”
“你别忘了,这箱金子我也有份。”
“去你的,正金子是我的。”
“不行,绝对不行。”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这个白痴!”
“你这个混蛋!”
胖胖先生和瘦瘦先生在船上打起架来,一不留神,扑嗵一声,两人都掉进了湖里,然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湖面上只有一条放着一箱金子的小船……
小魔女麻咪飞过一片田园,一道亮光在她眼前一晃。这道亮光来自田园,忽明忽灭,似乎是某种信号。麻咪拍拍飞天扫帚,嘿,一个漂亮的俯冲,落在了光源处。
原来发光的是一个南瓜。南瓜怎么会发光?哦,南瓜叶上积着一小滩露珠,摇一摇就能射阳光。
麻咪问南瓜:“你找我有事吗?”
南瓜的叶子向下点了点,像是在点头,但没有发出声音。哦,南瓜不会说话,这难不住麻咪,她采了一片叶子,手指比划成剪刀的形状,“咔嚓咔嚓”剪好了一张嘴。
这个南瓜又胖又,所以麻咪剪的也是一张嘴,一贴上去,就传来了南瓜粗犷豪迈的声音:“你是小魔女吧?请我一个忙!”
“什么忙?”麻咪问。
“我是一个熟透的南瓜,快要被吃掉啦。”
“你不想被吃掉吗?”麻咪有点为难。食物不想被吃能理解,但这事她该管吗?那不等于和全世界的吃货作对吗?麻咪自己也爱喝南瓜粥。
谁知南瓜说的是:“比起当食物,我希望能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哦?这可挺新鲜的,麻咪忍住笑:“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马车!”
麻咪明白了,难怪南瓜要跟她求助。想当年,一位魔女把南瓜变成了马车,载着灰姑娘去皇宫参加舞会,那可是相当风光哦!
“好吧,我你,正好我刚学了变形咒。”麻咪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起了魔法歌诀:“别气馁,旧观念抛到一边,现在就开始改变,南瓜也能跑到天边!”
唱完跳完,魔杖一指,南瓜“噗”地落到地上,瞬间体积膨胀,形状改变,长出了轮子,开出了车窗……南瓜真的变成马车啦!麻咪又把飞天扫帚阿箭变成白马,自己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我们去拉客人吧!”麻咪兴致勃勃地说,“阿箭驾!”
阿箭迈开马蹄飞了起来,凉风扑面而来,南瓜觉得心旷神怡。
巧的是,跑了一阵子,他们还真遇见了王子和公主!当时,这对璧人正在路边挥手。
“总算来车啦!”公主庆幸道,“我们出来约会,谈着谈着忘了今晚有舞会,正发愁赶不及回去呢!”
“到皇宫起步价多少?多少我们都给,快开车吧。”王子一马当先上了车。
南瓜发出了“嗷”的一声,麻咪忙问:“怎么啦?”
“他……他太重了!我的腰都快断啦!”南瓜叫唤道。
王子脸一红:“车怎么可以嫌客人重呢?你也太不专业了!”
“是呀,载重是一辆车的基本素质,你坚持一下吧。”麻咪也对南瓜这么说。
可是,随着公主上车,南瓜彻底崩溃了,它“哇”地一声吐了,王子公主双双从车上滚了下来。
“又怎么啦?”麻咪捂着脸说。
“她的香水味太熏人啦!我差点儿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了!”
“身为一辆车,这些都是必须包容的啊!”
“我……我不要做车了!”
骑上变回原形的阿箭,抱起变回原形的南瓜,麻咪“嗖”地一下飞到了王子和公主看不见的地方。
南瓜在她怀里哭丧着脸问:“我是不是只能被吃掉了?”
麻咪本来挺不高兴,听到这腔调又心软了,她想了想:“不当车,当灯怎么样?”
“灯?”
“对啊,南瓜灯!”
在魔法的作用下,南瓜变成了一盏灯,一团火苗在它的身体里跳跃着,橙的火光透过南瓜皮映了出来,显得别致又温暖。
麻咪提上南瓜灯,骑上阿箭,飞往皇宫。在门口,她遇见了被侍卫的车接回的王子和公主。
“刚才真不好意思。”麻咪道歉道,“这盏灯送给你们当赔罪吧。”
公主一向喜欢新奇的玩意儿,看到这么漂亮的南瓜灯,立马把怒火抛到了脑后。王子见公主这么喜欢,也就不方便说什么了。
二人端详着南瓜灯,暖洋洋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的笑脸,然后……
“我说,你俩看起来不怎么般配呀!”南瓜灯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王子与公主双双变脸,麻咪差点儿没把眼珠瞪出来。
“这位王子,你太胖了,一不小心会把你和宴会上的烤乳猪弄混的。”南瓜灯又接着说,“这位公主,妆怎么这么浓?一不小心就会跟宴会上的奶油浓汤弄混的。”
未等公主和王子把南瓜灯卸八块,麻咪再次抱着它夺路而逃。
“你疯了!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麻咪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我也不想说的……”恢复了原形的南瓜不知所措,“但不知为什么,我刚才脑袋稀里糊涂,就跟发烧了似的……”
发烧?哦,对了,刚才南瓜灯里一直有一团火在烧,可不得把它的脑袋烧糊涂了吗?人一发烧就说胡话,南瓜也不例外!
这么说来,这次倒是麻咪考虑不周了,为了道歉,她主动南瓜规划了另一个职业:“你要不要当面具?”
麻咪第三次见到王子和公主时,给他们施了健忘咒,让他们忘记了之前与南瓜有关的遭遇,否则,恐怕她开场白都没说完,就要被打入牢了。
“两位,”麻咪举起了手中的南瓜,“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面具真是棒极了吗?”
今天举行的是搞怪化装舞会,人人都会戴上面具。王子和公主一拿到南瓜面具就爱不释手,他们甚至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该谁戴呢。
这一次,南瓜是真的吐气扬眉了,作为面具的它,任务十分轻松让公主戴在头上就好了。当公主戴着它穿梭在舞会间受好评时,南瓜激动极了!
麻咪坐在舞池外,一边吃着自助餐,一边欣慰地看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南瓜,心想:“这次总算南瓜圆梦啦!”
谁知这时,舞池里起了一片哗然:戴着南瓜面具的公主忽然用力甩起了脑袋,而她的双手却在拼命摆动,表明不是自己想甩的!
听着家慌乱的惊叫声,麻咪差点被一口饼干噎死。看见南瓜面具从公主的头上跳了下来,她只好带着南瓜第三次落荒而逃。
“你又怎么了……”麻咪有气无力地问。
“我不小心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你把我变得那么丑啊!”南瓜抗议道。
你见过南瓜面具吗?在南瓜上挖出眼睛和嘴巴,眼睛黑洞洞,嘴巴像锯齿,看上去手可怕的,但不这样,参加化装舞会不就没意义了?
“这么丑不是我的梦想……我想当华丽的马车、风情的提灯……”南瓜说着说着,想起那两样事都是它的“黑历史”,声音便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沉默了半晌,南瓜对麻咪说:“请你把我送回去吧。”“那你的梦想怎么办?”麻咪问。
“没办法了,只能放弃了……”
麻咪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折翼”的南瓜,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南瓜送回了田园。在邂逅南瓜的地方,一位爷正对着空荡荡的藤架发呆。当他看到麻咪抱着南瓜回来时,脸上露出了失而复得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吃它?”麻咪有点儿于心不忍。
“吃?”爷哈哈笑,“这个南瓜不是拿来吃的。你看这皮、这颜色、这形状……经验告诉我,它不好吃!”
麻咪傻眼了,连被吃都不够格,这得让南瓜自卑成什么样啊!
爷又笑着说:“它不能吃,但可以拿来做种子呀!”
麻咪离开时,爷在卖力地挖一个坑,南瓜要在里面睡长长的一觉,醒来后,它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麻咪想好了,那时她一定要来看望那些小南瓜,给它们讲南瓜追求梦想的故事。
话说猫本来在一户人家里,过着自由的生活。可主人却嫌它不捉老鼠,在这儿白吃白喝,便将猫送给了别人。
刚进入一个新家中,便遇到了小白兔,猫看见小白兔的窝旁边有一堆食物,便十分羡慕地说:“你真是太幸福了,你的主人没有抛弃你,不像我!”小白兔吧了一口气,说:“别说了,我主人成天捉弄我,一天都休息不了!”“要不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好啊,我早就想走了,可打不开铁笼!”猫胸有成竹地说:“交给我吧!”
猫兔子打开了铁笼,等主人不注意时,“嗖”地一下逃出门外,一路狂奔。不久,便来到了公园。兔子和猫累得不行了,一起坐在了板凳上。兔子口地喘气,耳朵耷拉下来,动也不想动。猫也气喘吁吁,躺在板凳上,胡子一动一动的。渴了,喝着叶子上的露珠。
突然,一个人类小朋友出现在它们的面前,说:“好可爱,我要把你们抱到我家去!”一听,它们急忙跳下板凳,跑到人多的地方,小孩子找不到它们,便回家了。它们很怕有人会再次把自己抱回家,便来到了河边。夜晚,它们又冷又饿,找了些柴火,升起火来。猫快要饿晕了,看了看兔子,心想:眼前就有一块肥肉,为什么我不吃了?想着,口水“哗哗”地从嘴里流出来,兔子见了,意识到有危险,想跑也来不及了。
猫说:“对不起,我的好朋友,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说着一口咬了上去,白兔后悔极了,可一切都晚了。猫经不过这么艰苦的生活,又回到了主人的家里。
森林里组织戒烟的绿色活动,动物们都积极的宣传,相互助,可是这时候动物们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森林之王老虎是一个非常爱抽烟的烟民,可是动物们谁也不敢劝解它,家都怕被老虎吃掉。
这时候小老虎跳出来说:“让我来说吧!我会劝我爸爸戒烟的。”
动物们把这个坚决的任务交给了小老虎,小老虎回到家里后劝诫老虎爸爸戒烟,老虎爸爸说:“可我吸我的烟,关其他人什么事?”
小老虎生气的说:“吸烟对不吸烟者也有害,因为吸烟污染了空气,使不吸烟者也吸入了烟雾中的数百种有毒有害物质。特别是不吸烟者对这些物质的抵抗力较差,受到的毒害就更为严重。爸爸你吸烟的同时,就是在给我带来危害。”
老虎王可不想害自己的儿子,它说:“那我吸烟的时候,你要离得远一些可。”
小老虎说:“让你戒烟不光是为了森林和家,更是为了你自己,每吸一支烟,就会吸入2000毫升左右的烟雾,而每吸入1毫升烟雾,就约有50亿个小烟尘进入肺部。更为可怕的是,吸烟还能够吸入亚硝酸盐、砷(shēn)化物、酚(fēn)类、胺(àn)类、尼古丁等数百种有毒有害的物质。”
老虎王听到这有些害怕了,它下定决心要戒烟,家猜老虎王能成功么?
女裁缝有一个女儿,她可一点儿也不漂亮,甚至有点儿丑。因为丑,女孩总是被别人嘲笑,伤心的时候,她就埋怨妈妈为什么把自己生得这样丑。她哪里知道,妈妈心里的痛苦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唉,如果女儿能变漂亮一点儿就好了。”妈妈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想。
“唰”
银色的线从空中掠过,像夏天萤火虫飞过似的,那线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钩子,差点儿把她的头发勾住了。妈妈朝荷塘边上看去,随后就呆住了,因为她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用一根银色的钓鱼竿在钓鱼哪!那银色的线,就是他的钓鱼线呢!
男孩回过头来,抱歉地笑笑,“对不起,阿姨。”
“在干什么呢?”
“在钓鱼呢!”男孩身边有一个小小的红桶,桶里有几尾小小的红鱼了。
“这么晚了,还在钓鱼?”
“是呀,因为要钓银红鱼嘛。这个时候,银红鱼才出来呢。”男孩解释说,“吃了银红鱼熬成的汤,会越来越漂亮的。我妈妈是魔法师,这都是她告诉我的,她最爱喝银红鱼熬成的汤,所以我来钓银红鱼啦!”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妈妈说。忽然,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一动,不知女儿喝了这银红鱼熬成的汤,会不会变得更漂亮呢?
“哎,我说,能不能给我一条银红鱼呢?”
“怎么?”男孩笑眯眯地,“阿姨也像我妈妈一样,想要变得更美丽吗?”
女裁缝摇了摇头,她说了自己女儿被别人欺负的事,如果女儿变美丽了,那就没有淘气的男生欺负她了。
“好啊!”男孩从水桶里提了好几条小鱼给她。
女裁缝拿了银红鱼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哪里还有男孩,刚才男孩坐的地方,洒满了银色的月光。
女裁缝熬了鱼汤给女儿喝,自己一口都没有喝。喝了这奇异鱼汤的女孩,果真一天比一天漂亮了,很快地,她成了这附近最漂亮的女孩。
“真是女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呀!”
“女裁缝的女儿长得那么好看,一点儿也不像她妈妈呀!”
家对此感到非常吃惊,因为丑小鸭一般的女孩真的变成美天鹅了。那些曾经捉弄过她的男孩再也不欺负她了,人人都喜欢她、称赞她。女裁缝很自豪,可她不知道,美貌带给女儿好运,也让她变得骄傲、冷漠了。
妈妈每天她做饭、缝衣服,她却看不起妈妈,认为妈妈显得很穷酸,又没有能力,说话也很没水平。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不让妈妈去参加,却让一个有钱的邻居阿姨代替妈妈去了。她从不和妈妈一起走,就连坐车,也不愿和妈妈坐同一辆车。
一天,天上下起了雨。女裁缝想起女儿忘记带伞,便急急忙忙拿了伞赶到学校去。她穿着套鞋,泥泞的骆把她的双脚弄得脏极了。但�
她等在教室门口,终于,放学了,同学们走了出来。
女孩和同学走在一起,她其实看见了妈妈,但她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催促着同学快点儿走。同学问:“那不是你妈妈吗?”
“不是,我这么漂亮,怎么会有那么丑的妈妈。”
女裁缝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女儿的话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感到心疼极了,她脸色发白地喊女孩的名字,声音也颤抖了。
但女儿没有答应,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淋了冷雨,女裁缝很快就病了。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翻看女儿的照片,看到女儿以前的照片,她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可是女儿不让她看,因为她说,那些照片都拍得好丑,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过去的自己。女裁缝冷冷地说,过去的女孩,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秋天的时候,女裁缝病重了。女孩有些后悔,她很想对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一天傍晚,女裁缝对放学回来的女儿说,“我推开窗户吧!”
女孩放下书包,她推开窗户。女裁缝对着窗户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浑身长满羽毛,她变成了一只鸟,朝着窗户外飞去。
女孩向那只乌追去,可是那只鸟拍着翅膀,很快就消失在天际了。
到这个时候,女孩才感觉到万分后悔。过去的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她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晚上的时候,她沿着小路走,想起小的时候妈妈牵着自己的手在小路上散步,眼泪就止不住向下流。
突然,银光一闪,她看见一个男孩在荷塘边钓鱼,水桶里有几条银的鱼儿。
“哎。你怎么哭了?”
“我的妈妈变成鸟儿飞走了。”
男孩沉吟了一下,“如果你想让妈妈回来,必须用眼泪滋养一朵的花,什么时候这朵花开了,你妈妈也就回来了。
可是,如果流太多眼泪的话,你会变难看的。”
女孩点点头。“我不怕。”
男孩给女孩一颗黑黑的花籽,女孩回去把它种了起来。
女孩想给这颗花籽买了花盆,想起妈妈,她就哭了,那颗花籽似乎像妈妈一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下来,甚至很理解孩子的痛苦。
慢慢地,那朵花真的开了,开得生机勃勃。女孩捧着这朵花去院子里晒太阳,这时,看见妈妈从那条小路上走来。女孩笑着迎上去,眼睛里却是晶亮的眼泪。
猴子聪聪见人类天天刷牙,也跟着学会了刷牙。慢慢的猴子聪聪对刷牙产生了依赖。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嘴里还念着:刷牙好,刷牙棒,刷牙能使我们的牙齿坚固又漂亮。
这天,聪聪应朋友的邀请去非洲旅行。因为走得匆忙,他忘记了带牙刷和牙膏,到了刷牙的时候,忙跑到超市去买。可是,聪聪在的超市里逛了半天,竟然没发现牙刷和牙膏。
聪聪很疑惑,就问服务员刷牙用品摆在哪儿,服务员笑着回答:“本超市不卖刷牙用品。而且,本地的超市都不卖牙刷和牙膏。”
聪聪一脸惊讶地回到朋友家,问朋友是怎么回事。朋友哈哈笑,说:“那是因为我们这儿有更环保的刷牙工具。请跟我来吧!”
朋友领着聪聪来到一棵树前,指着树说:“我们用树刷牙!”
聪聪看了看树,又看了看朋友,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你就别逗我了,树怎么能用来刷牙呀?”
“看我的!”只见朋友拿出一把小刀从树上削下一块树片,再削成条状,然后放在嘴里,像用牙刷似的刷起牙来。不一会儿,朋友的嘴里就满是泡沫。
朋友刷完,又削了一根木条递给聪聪,聪聪接过来,学着朋友的样子刷了起来,刷完之后觉得满口生香。
朋友说:“这树里不仅含有量皂质,还含有薄荷油,非常适合刷牙,所以我们把它们称作‘牙刷树’。”
“哦,牙刷树!”聪聪高兴地叫起来,“削块树片来刷牙,真奇妙!”
设了一个奖,噢,设了两个奖。二奖和头奖,奖给跑得最快的,不是指某一次比赛,而是全年中跑得速度最快的。“我得了头奖!”野兔说道,“然而在评判委员会里要是某位有家属或是有至亲好友的话,就必须公正无私。蜗牛得了二等奖,我认为这几乎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话可不能这么说!”看到颁奖的篱桩保证说,“也得考虑勤奋和善意。好几位令人尊敬的人都这么说,我也这么理解。蜗牛的确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翻过门槛。在这场对他来说是飞快的跑动中,他还落了个大腿骨折。他是真心实意专心一致地在跑,而且还背了座屋子!这一切,都是值得人尊敬的!——这样,他才得了个二等奖!”
“本来,我也应该被考虑进去的!”燕子说道,“我相信,在往前直飞和急转弯方面,还没有谁比我更快;我什么地方没有去过,远着呢,远着呢,远着呢!”
“是的,这是您的不幸之处!”篱桩说道,“您尽闲游浪荡!天气一冷,您就跑到外国去了;您一点爱国心也没有!不可能把您考虑进去!”
“可是,要是我整个冬天都卧在沼泽地里呢!”燕子说道,“睡它整整一个冬天,那就能考虑我了么?”
“到沼泽妇人那儿开张证明来,证明您在祖国睡了半年,那么便会考虑您了!”
“我本应该得头奖,而不是二奖!”蜗牛说道,“我清楚,野兔每次都是因为懦弱才跑的,每次他都觉得有什么危险要临头了。相反,我每次跑都是有一种使命感。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时,还挂了彩,跛了脚!要是真有谁得头奖的话,那应该是我!——不过,我不借题发挥,我瞧不起那种事!”于是它吐了口唾沫表示蔑视。
“我可以发誓,每次评奖,至少我在评奖中的投票,都是经过了公正的考虑的!”评奖委员会委员,树林中那老路标说道,“我总是按照一定顺序、经过深思熟虑和计算才投票的。我曾经七次有幸参加颁奖;但是在今天以前,我的意愿从未能得到贯彻。每次颁奖我都有确定的原则。我总是按字母顺序从开头往下数选头奖,从最后一个字母往回数选二等奖。现在请您注意,从头往下数:从A数八个字母是H,于是我们有了野兔①,于是我便投野兔得头奖的票;而倒数第八个字母,——这里我没有把D这个字母算进去,这个字母的声音很不恰当,不恰当的东西我总要把它跳过去——便是S,因此我投了蜗牛②得二等奖的票。下一次比赛,I该得头奖,R该得二奖!办什么事情都得讲规矩!自己总得遵循一定的原则!”“本来我要为我自己得头奖投一票的,要是我不在评判委员会的话,”骡子说道,他也是评判委员。“不应该只是考虑我们跑得多快,别的条件怎么也该考虑,譬如能拉多重;不过这一次我不强调这一点,也不强调野兔在奔跑中的那种机智,他突然一闪身子跳到旁边引导别人从那里跑入歧途的小聪明;不,还有另一件大家也都不应该忽略掉的,那就是人们称之为美的东西。我看见了野兔那美丽而长得匀称的眼睛,看着这双眼令人赏心悦目。瞧,那双眼多么长!我觉得我好像从他那里看到我小时候的情形,于是我投了他的票!”“嘘!”苍蝇要说话了,“我不打算长篇大论,我只想讲一点!我知道我不只超越一只野兔。不久前我还压断了一只小野兔的后腿呢。我歇在列车最前头的火车头上,我常这样干,这样便可以最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速度。一只小野兔在前面老远的地方跑,他没有想到我在那上面,最后他不得不转个弯跑,于是他的后腿便被压断了,因为我歇在那上面③,野兔倒下了,我还继续朝前奔跑。难道这不正是胜过了他吗?不过我并不需要什么奖!”
“我以为,”野玫瑰心里想道,但是他没有讲出来。他天性话就不多,尽管他说说自己的意见也是好事;“我认为阳光应该有获得头奖的殊荣,连二等奖也该归它!它一下子就飞完从太阳到我们这里那么遥远的路,还那么强烈,让大自然因此而苏醒;它有这样一种美,使我们玫瑰都由它而泛出红色,散发出扑鼻的芳香!高贵的最高评判当局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要是我是太阳光的话,我就用阳光刺他们一下——不过这只会让他们发疯,他们终归还是要发疯的!我什么也不说!”野玫瑰这么想道;“树林和平万岁!开花、香味扑鼻,散散心吧,在传说和歌声中生活!不管怎么说,阳光比我们一切东西的寿命都要长!”
“头奖是什么?”蚯蚓问道,他睡过头,到现在才赶来。“是免费进入菜园子!”骡子说道,“我建议设这样的头奖的!野兔必定会得到它,我作为一个有头脑有影响的委员,合理地考虑了对奖品的获得者适用的问题,现在照顾到了野兔的需要。蜗牛,它可以坐在石头围墙上舐藓苔和阳光,还可以在今后被�
③《伊索寓言》中有一则寓言这样说:有一只苍蝇歇在一辆由一匹骏马拉着的车子上在大道上飞驰,车四周和车后扬起了一阵灰尘。苍蝇满意地喊道:“瞧我掀起了多大的灰尘!”
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的老婆脾气不好,为人十分任性。他平时非常宠爱她,凡事都依从她,就怕惹她不高兴,这样一来,就把她惯得不像样子了。
这个男人有一块园地,每天都早出晚归地到园中去耕地。除草。浇灌,把园地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老婆见他整天忙着侍弄园地,便问道:"你每天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你都忙些什么呢?"
他说:"我得每天去管理咱家的园子,我在园子里种了些你喜欢的东西,你见了准高兴。"
他老婆说:"那我得去看看。"
他见老婆关心园地,心里很高兴,便带着她去了。他俩手挽手。肩并肩地来到园地。他如数家珍般地给老婆介绍自己在园中种植的果树。蔬菜,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这时,有两个青年人路过此地,看到他俩在园中亲密无间的样子,就产生了怀疑,认为一男一女在园子里这样亲热,准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他们悄悄地跟进园中,藏在树后,要看个究竟。
那对夫妇在园中忙了一阵子,便坐下来休息。妻子见园中景色优美,对丈夫说:"这儿景色不错,又挺安静的,来,让咱们快活一阵子吧!"
丈夫听了,十分不高兴地说:"你一个女人,说这种话,难道就不觉得害臊吗?这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吗?况且,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回家再说吧!"
妻子说:"园子里的。活儿,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再说了,咱们是夫妻呀,夫妻俩之间的事儿,别人是管不着的。即使是让别人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能说我们是私通吗?你如果现在不满足我,那我就赖着你不走,让你什么活儿也干不成!"
丈夫拗不过她,又怕她不高兴,便答应了她的要求。正在这时,那两个藏在树后的青年人跳将出来,大喝一声,抓住他们不放,威胁道:"你们在这里私通,我们是不能轻饶你们的,快去跟我们到法官那里,让法官严惩你们吧!"
两个青年说着就上来抓他们。丈夫护着妻子,说道:"你们这是在胡说八道!我们俩是夫妻关系,你们不要胡来!"
两个青年并不听他解释,不由分说继续抓他们。于是,丈夫便与他们厮打起来,在搏斗中,一个青年拔出匕首,将他刺死了。
宰相赫马斯讲了男人和任性老婆的故事,又对国王说:"陛下,我讲的这个故事,说明了作为男人,切切不可对女人惟命是从,更不能失去主见,以女人的主意为行事的准则。陛下是拥有渊博才学和聪颖心智的人,不该听任浅陋愚昧者搬弄是非。陛下千万要注意遇事一定要明察秋毫,明辨是非,分清哪些是逆耳忠言,哪些是阴谋诡计。依臣之见,那些个徒然无益的放纵享乐,不仅是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还将损害您的健康,是最不可取的呀!"
宰相赫马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国王瓦尔德听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似有所悟,便接受了宰相的意见,表示明天上朝。宰相又一次得到了国王的,辞别国王,来到大臣们中间,将国王的告诉他们。
一个商人有三个女儿,他为了生意上的一些事要外出。他对三个女儿说:"我走之前,要送你们每人一份礼物,我想让你们高高兴兴留在家里。告诉我,你们都想要什么。"
姑娘们想了想,最后说想要金线、银线和丝线。商人买来了这些东西,叮嘱她迷乖地待在家里,就出发了。
三姐妹中最小的叫做吉丽科科拉,她最漂亮,两个姐姐一直很嫉妒她。父亲离开后,女儿拿了金线,二女儿拿了银线,而把丝线留给了吉丽科科拉。晚饭过后,姐妹三人都做到窗前纺线,行人朝上面看着这三个姑娘,逐个对她们品头论足,家的目光总是盯住最小的姑娘。夜幕降临,月亮从天空经过,她望着窗口说道:"
"纺金线的姑娘美丽,
纺银线的姑娘更美丽,
但纺丝线的姑娘胜过她们两个,
不论美丑,姑娘们晚上好!"
听到月亮的话,两个姐姐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决定跟小妹妹交换各自使用的线。第二天,他们把银线交给了吉丽科科拉,晚餐后又在窗前纺起来。天一黑,月亮又出来了,说道:
"纺金线的姑娘美丽,
纺丝线的姑娘更美丽,
但纺银线的姑娘胜过她们两个,
不论美丑,姑娘们晚上好!"
两个姐姐满腔愤怒,对吉丽科科拉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可怜的吉丽科科拉只能默默的忍受。到了第二天下午,三个人又坐到窗前纺线,这次他们把金线交给了吉丽科科拉,想看看月亮会怎么说。没想到,月亮一露头,便说道:
"纺银线的姑娘美丽,
纺丝线的姑娘更美丽,
但纺金线的姑娘胜过她们两个,
不论美丑,姑娘们晚上好!"
这一回,两个姐姐已经根本无法忍受见到吉丽科科拉了,他们抓住她,把她关进了楼上的谷仓。可怜的姑娘一个人孤地在谷仓里哭着,月亮用它的光线打开了窗户,对她说:"跟我来。"然后,拉起她,带着她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只有两个姐姐坐在窗前纺线。到了晚上,月亮又出来了,说道:
"纺金线的姑娘美丽,
纺银线的姑娘更美丽,
但我家的那位姑娘胜过她们两个,
不论美丑,姑娘们晚上好!"
两个姐姐听到这话,立即跑上谷仓一看,吉丽科科拉早不在了。她们派人请来了一位女占星师,让她算算小妹在哪里。女占星师说吉丽科科拉现在在月亮的家中,过着从未有过的舒适的生活。
"我们怎样才能除掉她呢?"两个姐姐问。
"交给我办吧。"女占星师说。然后,她乔装成一个吉普赛女郎,来到了月亮的窗下,声叫卖着她的货物。
吉丽科科拉实在太喜欢这些发针了,就让女占星师进了家门。"让我给你在头上插上发针吧。"女占星师说这,把发针插进了吉丽科科拉的脑袋里,吉丽科科拉立即变成了一尊塑像。女占星师逃回两个姐姐那里,向她们讲述了这一切。
月亮绕着地球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家,看到变成一尊塑像的姑娘,不满地说:"我告诉过你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可你就是不听,你也只配就这样待着。"但随后,她又同情起姑娘来,从她头上把发针拔了出来。吉丽科科拉又向以前一样活了,向月亮保证再也不放任何人进来了。
过了不久,两个姐姐又去找女占星师,问她吉丽科科拉是不是永久地死了。女占星师翻了翻她的魔法书,说她也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姑娘又健康地活着了。两个姐姐又请求她再去干掉小妹,这一次,女占星师带着一小盒梳子来到吉丽科科拉的窗下,姑娘看到这些梳子,实在无法抗拒,就把卖梳子的妇人叫进家里来。但刚把梳子放在头上,她又变成一尊塑像,女占星师逃回两个姐姐那去了。
月亮回到家,发现姑娘又变成了一尊塑像,心里很火,对这姑娘发脾气。但她发完火后,又原谅了姑娘。她把梳子从姑娘的头上取下来。姑娘又活了,"不过,要是在发生一次,我就让你这么死着。"月亮说,吉丽科科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
但是两个姐姐和那个女占星师又怎么会放过她呢!女占星师带着一件刺绣的衬衫又来叫卖了,姑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衣服,心里喜欢极了,抑制不住要试穿一下。但刚把衣服穿在身上,她就变成了塑像。月亮回到家,这一次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了,她叫来一位烟囱清洁工,只收了三文钱,就把这么美的一尊塑像给卖了。
清洁工把这尊美丽的塑像捆在驴子的驮鞍上,在城里转着,一个王子发现了它,一下就爱上了它。王子按金价买下了塑像,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遍又一遍,喜爱不已;每当她出去,就把门锁好,因为他只想自己一人欣赏这尊塑像。但王子的姐妹们,因为要参加一个盛的舞会,很想照着塑像穿的衣服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趁哥哥出去,她们用一把自己配的钥匙打开了门,进了哥哥的房间,想要脱下塑像穿的那件衣服。
衣服刚被脱下来,吉丽科科拉就动了起来,复活了。王子的姐妹差点被吓死,但吉丽科科拉向她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于是他们把她藏在一扇门后,等着王子哥哥回来。王子回来是看见塑像不在了,万分绝望,但没想到,从门后跳出了吉丽科科拉,向他讲述了发生的一切。王子马上带着她以新娘的身份拜见了父母。他们很快就举行了婚礼。吉丽科科拉的两个姐姐从女占星师那里了解到这一切,当即气死了。
“叮当!叮当!”奥登斯钟渊那边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是一条什么样的河?——奥登斯城的孩子们个个都知道,它绕着花园流过,从木桥下边,经过水闸流到水磨。河里生长着黄色的水浮莲,带棕色绒毛的芦苇,像绒一样的深褐色香蒲,又高又大;老朽绽裂的柳树,摇摇晃晃,歪歪扭扭,枝叶垂到水面修道院沼泽这边,垂到漂洗人的草地①旁边。但是正对面却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花园,花园与花园又各不相同。有的有盛开的美丽花朵和供乘凉的亭子,整洁漂亮,就像玩具娃娃的小屋。有的园子里又全是白菜、青菜,或者根本就看不见园子,一大片接骨木丛的枝叶垂着盖住了流水,有些很深的河段,用桨都够不着底。老修女庵的外面最深,这地方叫做钟渊,河爷爷就住在那底下;白天太阳穿过水面射来的时候他睡大觉,到了月明星稀的夜里,他便出来了。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外祖母说,她从她的外祖母那儿就听说过他,他过着孤寂的生活,除了那口古老的大钟之外,连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那钟一度曾经挂在教堂顶上,现在,那座被叫做圣阿尔巴尼的教堂以及那钟塔,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叮当!叮当!”,钟塔还在的时候,钟就这样响。有一天傍晚,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钟摇晃得厉害极了,挣断了索子,穿过天空飞了出去;那亮闪闪的铁在猩红的晚霞中十分耀眼。“叮当!叮当!现在我要去睡觉了!”钟唱着,飞到了奥登斯河,落进了最深的河段,那块地方因此便被称做钟渊。可是在那儿它并没有入睡,没有能得到休息。在河爷爷那里它仍在鸣响,这样,上面的许多人听到水下传来的钟声时,便说,这意思是有人要死掉了。可是,它鸣响并不是因为那个,不是的,是为了给河爷爷讲故事。河爷爷现在不再寂寞了。钟讲些什么呢?它老极了,老极了。有人说,外祖母的外祖母出生前许久许久就有它了。但是,按年龄,它在河爷爷面前还只不过是个孩子。河爷爷很老很老,安详、奇怪。他穿的是鳗鱼皮做的裤子,有鳞的鱼皮做的上衣。衣服上缀着黄色水浮莲的钮子,头发里有苇子,胡须上有浮萍,实在不好看。
钟讲了些什么,要花整整一年才能重讲一遍。它总是滔滔不绝,常常在讲同一件事,一时长、一时短,全看它高兴。它讲古时候,讲艰难的世道,讲愚昧黑暗的时代。
“圣阿尔巴尼教堂那口钟悬在钟塔里,一位年轻英俊的修士爬上去了,他不像别人,他沉思着。他从钟楼空窗洞朝奥登斯河那边望去,那时河面很宽,沼泽还是湖,他朝那边望去,望着那绿色的护堤墙,望着那边的那“修女坝子”,那儿有个修女庵,从庵里修女住的那间屋子的窗口透出了亮光。他先前对她很熟悉——他常常忆起往事,他的心因此便跳得特别厉害,——叮当!叮当!”是的,钟讲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主教的傻仆人来到了钟塔上,在我,也就是用铁铸成的又硬又重的钟,在摇晃的时候,我本可以砸碎他的前额。他紧靠我坐下,手中玩着两根签子,好像是带弦的琴。他还一面唱:‘现在我敢放声高唱,唱那些平时我连哼都不敢哼的事,唱出锁在铁栅后面的一件件往事,那里又冷又潮湿,老鼠把有的人活活吃掉!这事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听到过!现在也没有听到。因为铁钟在高声鸣唱,叮当!叮当!’
“从前有一位国王,人们称他为克鲁兹,他对主教和修士恭敬万分。可是当他用过份沉重的赋税压榨汶苏塞尔一带的人民,用过份粗暴的语言辱骂他们的时候,他们拿起武器和棍棒反抗了,把他像赶野兽一样赶走。他溜进了教堂,紧紧关上门窗。愤怒的人群围在外面,我听到:鹊、乌鸦,还加上寒鸦都被叫声喊声吓坏了;它们飞进钟塔,又飞出钟塔。它们看着下面的人群,也透过教堂的窗子朝里面望,高声地叫着它们看到了什么。克鲁兹国王跪在祭坛前祷告,他的两位兄弟艾立克②和班尼迪克特③持着出鞘的剑在保卫他。但是国王的仆人,那个不忠于他的布莱克④却出卖了自己的主人。外面的人知道可以在哪里击中他,有一个人朝窗子投进一块石头,国王倒地死了!——叫喊声从那一群疯狂的人和鸟群中响起来。我也跟着喊,我唱,我鸣响,叮当!叮当!”
“钟挂得高高的,望着四周远近各处。鸟儿都来串门,它听得懂鸟语,风从窗洞、传声孔,从一切有缝的地方飒飒吹进去。风什么都知道,它从天空中得到信息,它从一切生物那里了解一切信息,它钻进人的肺里,探到了一切声息,每一个字,每一个叹息——!空气知道它。风讲述它,教堂的钟懂得风的语言,用钟声传给全世界,叮当!叮当!”“我听到的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我无法把它们全传播出去!我累极了,我变得十分沉重,把木梁都拉断了。我飞出来进入明晃晃的空中,落到了河中最深、河爷爷孤孤单单居住的地方。在那里年复一年地讲我听到的我知道的东西:叮当!叮当!”奥登斯河钟渊那里传来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外祖母这样说。
可是我们的校长说:“没有什么钟可以在河底下鸣响,它做不到!——那儿没有什么河爷爷,因为不存在河爷爷!”所有的钟都在响亮地鸣唱,于是他便说,在响的不是钟,本来是空气在鸣响。空气是一种能传声的物体——外祖母也说,钟这么说过——在这一点上他们取得了一致意见,这是肯定无疑的!“小心点,小心点,好好小心你自己!”他们俩都这么说。
风知道一切。它在我们周围,它在我们体内。它讲述我们的思想和行动,它讲述得比奥登斯河河爷爷住的深渊里的钟讲述的时间还要长,它讲到广阔天空的深渊里,远极了,永远无休无止,与天国的钟“叮当!叮当!”地一唱一和。题注奥登斯是安徒生的故乡。这是一个关于奥登斯的民间传说。这篇童话中提到的地方都在奥登斯市内;有一些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①昔日丹麦人洗完衣物后都晾在草地上,阳光对白色纤维有漂白作用。
②艾立克·伊尔戈兹(约1056—1103),在1095年至1103年是丹麦国王。
③1086年在圣阿尔巴尼教堂被杀。
④历史事实是,在这里提到的农民暴动中布莱克自己也被杀死了。民间传说中说他出卖了克鲁兹,那是因为他名字涵义的缘故。布莱克在丹麦文中有虚伪、狡诈的意思。
这是日德兰沙冈的一段故事,可它并不是从那里开始的。不是的,它的开头在很远的地方,在南面的西班牙。海是国家间的通途。你想一下那边,到了西班牙!很暖和,很美好。茂密昏暗的月桂树之间开放着火红的石榴花;一股清凉的风从山上吹向柑园,吹向摩尔人建造的有涂金半圆顶和彩色斑斓的宏伟殿堂。拿着火烛与飘扬的旗子的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过大街。在他们头顶上,天空很高很清亮,上面缀满了星星!欢歌和响板的声音在四处回荡。青年男女在花朵怒放的合欢树下扭摆跳舞,乞丐则坐在有雕饰的大理石上,啃着浆汁四溢的西瓜消磨时光。这一切全像一个美好的梦,完全沉醉于这样的梦境中了,——是的,两个新婚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而他们确也在这里得到了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健康、愉快的心情,富有和荣誉。
“我们真是幸福极了!”他们这样说道,内心布满了这样的感情。然而,在幸福的阶梯上他们还可以再上一级。待上帝赐给他们一个孩子,一个身心都像他们的儿子,那么这一级便算跨上了。
这样一个幸福的孩子会受到最大的欢迎,会得到最亲切的关怀和爱,会有财富和名门望族所能提供的一切优裕的生活。
时日像过节一样地逝去。
“生活就像是大得不可想象的天赐的爱!”妻子说道,“说这种幸福圆满在来世还能生长,它可以进入永恒!——这种思想对我真是太浩瀚了。”
“这很明显是人的一种自以为高明的思想!”丈夫说道。“从根本上说,这是可怕的狂妄。以为人可以永生——像上帝一样!这也是那条蛇③的语言,它是撒谎的始祖。”
“然而,你不怀疑此生之后有来生吧?”年轻的妻子问道。这话就像在他们阳光明媚的想象世界中,第一次飘来了一片阴影。
“宗教信仰是这样答应我们的,牧师是这样说的!”年轻的丈夫说道,“但是我正是在一切幸福中感到而且熟悉到,要求在此生之后还另有一生,幸福得以继续,那完全是狂妄、自高自大的想法!——难道此生给予我们的这么多的东西,还不能令我们满足吗?”
“是的,我们是应有尽有了,”年轻妻子说道,“可是,成千上万人的这一辈子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沉重的考验吗!无数人被投到这个世界里来,难道不就是来遭受贫困、耻辱、疾病和不幸的吗!不,若是此生之后再无来生,那么这尘世上的一切便分配得太不公平了!这样说,上帝便不是公正的了。”“那边街上的乞丐也有乐趣。对他来说,这快乐的程度就和国王在富有的宫廷里所享有的快乐是一样的!”年轻的丈夫说道,“难道你相信那些被人用来干艰辛劳作,挨抽打,受饥饿,劳累至死的牲畜,会对它们沉重生活有什么感觉吗?那样一来,它们也会要求另有一生,把没有让它们进到更高贵的生灵的行列中,说成是一种不公平。”
“天国里有许多房间,基督这样说,”年轻的妻子回答,“天国是无穷尽的,就像上帝的爱是无穷尽的一样!——牲畜也是一种生灵!我以为一切生命都不会消逝,而可以得到生命能接受的一切幸福,现实就是这样的。”
“但是,对我来说,这一世也就够了!”丈夫用胳臂搂住了自己心爱的漂亮的妻子,在宽敞的阳台上吸着他的香烟。阳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柑子和石竹的芳香,音乐和响板声在下面街上飘荡,星星在天上眨眼。一双眼睛,布满了深情,他的妻子的眼睛,用永恒的爱瞧着他。
“这样的一瞬,”他说道,“是值得为它而生,值得体验,然后——消亡掉!”他微笑着,妻子举起手,温柔地略带责备的意思——阴影又散去了,他们太幸福了。
一切都似乎是为他们不断获得荣誉、欢乐和美满而安排的。接着有了些变化,但只是地点不同,并不是他们在享受和赢得生活的欢快方面有所改变。那个年轻男子的国王,把他派到俄罗斯皇帝那里去当公使,这是一个很荣耀的职位,他的出身和学识完全够格。他有大量的家产,他的年轻的妻子带过来的,也不次于他所有的。她是最富有、最受人尊敬的商人的女儿。这位商人的最大的最好的船今年正要驶到斯德哥尔摩去,船要载上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商人的女儿和女婿,去彼得堡。船上的安排设置简直就像是皇宫一样;脚下是柔和的地毯,四面尽是丝锦,说不尽的荣华。
有一首古老的战歌,是所有丹麦人都熟悉的,它叫做“英国国王的儿子”。这位王子也是乘着这么一艘豪华的船游历的,船锚是赤金的,缆绳都是丝绦搓成的。看到从西班牙驶出的那条船时,人们必定会想到这艘船,那豪华是一样的,那离情也是一样的:
愿上帝赐我们大家欢乐相聚!
风疾速地从西班牙吹向海面,别离只是短时的。只消几个星期,他们便可以抵达他们旅行的目的地。但是在他们驶进大海一段之后,风停了。海面平滑安静,海水在闪光,天上的星星在闪光,豪华的船舱里就像有宴会一样。
最后,大家还是希望刮起风来,吹起一股令人兴奋的顺风。但是,没有。要是起一点风,那风又总是逆向的。就这样,几个星期便过去了。是啊,甚至整整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然后,这才算刮起了顺风,风从西南面吹来。这时,他们正位于苏格兰和日德兰之间。风越吹越有力,完全像那首关于“英国国王的儿子”的古歌里说的那样:
接着风暴升起,乌云满天,
他们望不到陆地,找不到蔽身之所,
于是他们便把锚抛下,
但是风从西刮来,把他们刮向丹麦。
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克里斯钦七世国王坐在丹麦王位上,那时他还年轻。从那个时候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事改换了,许多东西变化了。湖泊和沼泽变成了可爱的草原,矮丛杂生的荒地变成了良田。受到西日德兰房舍的遮掩,苹果树和玫瑰生长起来了,不过要仔细地找� 人们从这些可以回溯到远古时期,比克里斯钦七世统治时代还要远的时期。那时,日德兰半岛上棕黄的荒原伸向四面。荒原上面是古冢,天上有空中幻景,还有荒原中纵横交错、起伏不平、在深沙中蜿蜒的道路,往西,河流泻入海湾的地方,草原和沼泽被高高的沙冈包围分割。这一带沙冈像阿尔卑斯山脉,有着锯齿形的冈顶,临海耸立着,只在碰到高高的粘土陡壁时才被割切。这粘土陡壁不断被这是日德兰沙冈的一段故事,可它并不是从那里开始的。不是的,它的开头在很远的地方,在南面的西班牙。海是国家间的通途。你想一下那边,到了西班牙!很暖和,很美好。茂密昏暗的月桂树之间开放着火红的石榴花;一股清凉的风从山上吹向柑园,吹向摩尔人建造的有涂金半圆顶和彩色斑斓的宏伟殿堂。拿着火烛与飘扬的旗子的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过大街。在他们头顶上,天空很高很清亮,上面缀满了星星!欢歌和响板的声音在四处回荡。青年男女在花朵怒放的合欢树下扭摆跳舞,乞丐则坐在有雕饰的大理石上,啃着浆汁四溢的西瓜消磨时光。这一切全像一个美好的梦,完全沉醉于这样的梦境中了,——是的,两个新婚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而他们确也在这里得到了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健康、愉快的心情,富有和荣誉。
“我们真是幸福极了!”他们这样说道,内心布满了这样的感情。然而,在幸福的阶梯上他们还可以再上一级。待上帝赐给他们一个孩子,一个身心都像他们的儿子,那么这一级便算跨上了。
这样一个幸福的孩子会受到最大的欢迎,会得到最亲切的关怀和爱,会有财富和名门望族所能提供的一切优裕的生活。
时日像过节一样地逝去。
“生活就像是大得不可想象的天赐的爱!”妻子说道,“说这种幸福圆满在来世还能生长,它可以进入永恒!——这种思想对我真是太浩瀚了。”
“这很明显是人的一种自以为高明的思想!”丈夫说道。“从根本上说,这是可怕的狂妄。以为人可以永生——像上帝一样!这也是那条蛇的语言,它是撒谎的始祖。”
“然而,你不怀疑此生之后有来生吧?”年轻的妻子问道。这话就像在他们阳光明媚的想象世界中,第一次飘来了一片阴影。
“宗教信仰是这样答应我们的,牧师是这样说的!”年轻的丈夫说道,“但是我正是在一切幸福中感到而且熟悉到,要求在此生之后还另有一生,幸福得以继续,那完全是狂妄、自高自大的想法!——难道此生给予我们的这么多的东西,还不能令我们满足吗?”
“是的,我们是应有尽有了,”年轻妻子说道,“可是,成千上万人的这一辈子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沉重的考验吗!无数人被投到这个世界里来,难道不就是来遭受贫困、耻辱、疾病和不幸的吗!不,若是此生之后再无来生,那么这尘世上的一切便分配得太不公平了!这样说,上帝便不是公正的了。”“那边街上的乞丐也有乐趣。对他来说,这快乐的程度就和国王在富有的宫廷里所享有的快乐是一样的!”年轻的丈夫说道,“难道你相信那些被人用来干艰辛劳作,挨抽打,受饥饿,劳累至死的牲畜,会对它们沉重生活有什么感觉吗?那样一来,它们也会要求另有一生,把没有让它们进到更高贵的生灵的行列中,说成是一种不公平。”
“天国里有许多房间,基督这样说,”年轻的妻子回答,“天国是无穷尽的,就像上帝的爱是无穷尽的一样!——牲畜也是一种生灵!我以为一切生命都不会消逝,而可以得到生命能接受的一切幸福,现实就是这样的。”
“但是,对我来说,这一世也就够了!”丈夫用胳臂搂住了自己心爱的漂亮的妻子,在宽敞的阳台上吸着他的香烟。阳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柑子和石竹的芳香,音乐和响板声在下面街上飘荡,星星在天上眨眼。一双眼睛,布满了深情,他的妻子的眼睛,用永恒的爱瞧着他。
“这样的一瞬,”他说道,“是值得为它而生,值得体验,然后——消亡掉!”他微笑着,妻子举起手,温柔地略带责备的意思——阴影又散去了,他们太幸福了。
一切都似乎是为他们不断获得荣誉、欢乐和美满而安排的。接着有了些变化,但只是地点不同,并不是他们在享受和赢得生活的欢快方面有所改变。那个年轻男子的国王,把他派到俄罗斯皇帝那里去当公使,这是一个很荣耀的职位,他的出身和学识完全够格。他有大量的家产,他的年轻的妻子带过来的,也不次于他所有的。她是最富有、最受人尊敬的商人的女儿。这位商人的最大的最好的船今年正要驶到斯德哥尔摩去,船要载上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商人的女儿和女婿,去彼得堡。船上的安排设置简直就像是皇宫一样;脚下是柔和的地毯,四面尽是丝锦,说不尽的荣华。
有一首古老的战歌,是所有丹麦人都熟悉的,它叫做“英国国王的儿子”。这位王子也是乘着这么一艘豪华的船游历的,船锚是赤金的,缆绳都是丝绦搓成的。看到从西班牙驶出的那条船时,人们必定会想到这艘船,那豪华是一样的,那离情也是一样的:
愿上帝赐我们大家欢乐相聚!
风疾速地从西班牙吹向海面,别离只是短时的。只消几个星期,他们便可以抵达他们旅行的目的地。但是在他们驶进大海一段之后,风停了。海面平滑安静,海水在闪光,天上的星星在闪光,豪华的船舱里就像有宴会一样。
最后,大家还是希望刮起风来,吹起一股令人兴奋的顺风。但是,没有。要是起一点风,那风又总是逆向的。就这样,几个星期便过去了。是啊,甚至整整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然后,这才算刮起了顺风,风从西南面吹来。这时,他们正位于苏格兰和日德兰之间。风越吹越有力,完全像那首关于“英国国王的儿子”的古歌里说的那样:
接着风暴升起,乌云满天,
他们望不到陆地,找不到蔽身之所,
于是他们便把锚抛下,
但是风从西刮来,把他们刮向丹麦。
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克里斯钦七世国王坐在丹麦王位上,那时他还年轻。从那个时候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事改换了,许多东西变化了。湖泊和沼泽变成了可爱的草原,矮丛杂生的荒地变成了良田。受到西日德兰房舍的遮掩,苹果树和玫瑰生长起来了,不过要仔细地找� 人们从这些可以回溯到远古时期,比克里斯钦七世统治时代还要远的时期。那时,日德兰半岛上棕黄的荒原伸向四面。荒原上面是古冢,天上有空中幻景,还有荒原中纵横交错、起伏不平、在深沙中蜿蜒的道路,往西,河流泻入海湾的地方,草原和沼泽被高高的沙冈包围分割。这一带沙冈像阿尔卑斯山脉,有着锯齿形的冈顶,临海耸立着,只在碰到高高的粘土陡壁时才被割切。这粘土陡壁不断被
海水大口大口地吞噬,粘土便一块又一块、一大堆又一大堆地下塌,像地震把它们摇撼下来一般。今天它依旧是这样。多少年前,那一对幸福的人,乘着豪华的船,闯到这里时也是如此。
那是九月末的一个星期天。阳光明媚,尼松姆海湾一带的教堂钟声互相呼应。教堂都像是刻凿过的巨大石块,每一座教堂就像是一座山崖。北海可以盖过这些教堂,可它们依然耸立无恙。大多数教堂没有钟塔,教堂的钟便随意吊在两根横木之间。礼拜仪式结束之后,信徒们走出上帝的屋子来到教堂坟园。那里直到现在都找不到树木或矮丛,坟上没有人摆上自家栽种的花或者花环。一个凸起的土包表明死者埋在那里。一种刺人的草,被风削得锐利无比,长满了整个教堂坟园。个别的坟可能有一个墓碑,也就是说一块砍成棺材外形的残朽的木头,木块是从西部的树林、狂暴的大海那里搬来的。那里为沿海居住的人生长了这些伐下来的木梁、板材和被海浪涌送到岸上来的像柴火一样的木头。在一个孩子的坟上,就有这么一块木头。从教堂里出来的妇女中,有一位朝这座坟走去。她肃静地站着,瞅着那半残朽的木头。略过了一会儿,她的男人也来了。他们一言不发,他拉住了她的手,他们离开了那座坟,到了外面棕黄的荒原,走过沼泽地,朝沙冈走去。他们长时间沉默地走着。
“今天的道讲得很好,”丈夫说道,“假如我们没有天父,我们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妻子答道,“他让人欢乐,他让人痛苦!他有权这样做!——明天我们的小孩就五周岁了,若是我们让他活了下来的话。”
“你这么悲痛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丈夫说道。“他得到了超脱!你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我们祈求要去的地方。”
之后,他们再没有交谈。他们朝沙冈之间自己的家走去。忽然间,从一个没有被披碱草把沙固住的沙冈上,升起了一股好似浓烟的东西。这是一阵突发的狂风,它刮击着那沙冈,把一堆细沙卷到了空中。接着再刮来一阵大风,把挂在渔网上所有的鱼,都刮得朝屋子的墙上乱碰。之后,一切又平静下来。太阳灼热地照着。
丈夫和妻子走进屋里,很快脱下了星期日的干净整洁的衣服,匆匆地走到沙冈那边。沙冈像巨大的沙浪忽然停止了波动一样;沙冈的顶,披碱草的蓝绿色,锐利的杂草,在白沙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点色彩的变化。还走来了几位邻居,他们互相帮着把几只船拖回到沙上高一点的地方。风越刮越猛了,刺骨地严寒。在他们穿过沙冈往回走的时候,沙粒和细石砸到了他们脸上。海里涌起了白头浪,风斩断了浪头,水花溅向四方。
夜晚,天空涌起越来越大的呼啸声。在痛号,在哭诉,像一大群无依托的幽灵。尽管渔民们的家靠海十分近,这呼啸声却淹过了狂涛的咆哮。沙粒袭打着窗子,间或还掀起一阵更猛的狂风,似乎要从根基摇摆一下屋子一样。四下漆黑一片。但是到半夜,月亮会升起来的。
天空晴朗了,风暴仍在竭力对深邃黝黑的大海肆虐。渔民们早已上床,然而在上帝所赐的这样的天气里,想法闭眼是不行的。接着,有人来敲窗子,门打开后,有人说:
“有一艘大船在离岸最远的那个沙洲⑧上搁浅了!”渔民们一个个立即跳下床,穿好衣服。
月亮已经升起。它的光让你依稀可见,若是你在灰沙弥漫中睁开眼的话。那风太猛,大伙儿只得伏下,费尽气力,在阵阵狂风的间歇中爬行,才穿过了沙冈。那边,从海上刮来的咸涩的浪花和泡沫,像天鹅绒似地在空中飞舞,惊涛骇浪像沸腾的瀑布滚滚冲向海岸。要想马上发现那外面的船,你还真得有一双受过练习的眼睛才行。那是一艘漂亮的双桅船。它先被冲越过沙洲,偏离了通常的航道一大截,被逐向陆地,但却又撞上了第二个沙洲,搁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去救它是不行了,海浪过于凶猛,它袭打着那艘船,盖过了它。人们似乎听到呼救的喊声,一种对死的惧怕的喊叫,人们可以瞥见船上的慌乱和无望的挣扎。接着一道狂浪,像一块能摧毁一切的大山石,猛烈地袭向牙樯,一下子便把牙樯击断,它不见了踪影,船的尾部一下子便高高地翘出水面。有两个人拉着跳进海里,也立即无踪无影——忽然——一股滚向沙冈的巨浪,把一具躯体冲到岸上——是一位女身。他们原以为是一具尸体,两位妇女去拖她,觉得她还有生气,她便被抬着走过沙冈到了渔民家中。她漂亮、清秀极了,显然是一位高贵的妇人。
她们把她安置在贫苦人的床上。床上没有什么铺垫,有一块薄毛毯裹住了她,还是很暖的。
她的生命慢慢缓了过来。可是还在发烧,她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她在什么地方。要明白,这也算是很好的事了。因为,她心爱的一切都已深深落入海底。正如那首“英国国王的儿子”的战歌说的,那边他们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惨状叫人难睹,
那艘船被袭得全成了碎片。
残骸碎块涌向陆地,她是唯一一个存有一口气的。风依旧不断地朝海岸猛袭。她略略安静片刻,可是很快便又受到痛苦的折磨,喊叫起来。她睁开一双漂亮的眼,讲了点什么,但是却没有人能听懂。
接着,算是偿付她所遭受的一切苦楚和所作的一切挣扎,她的臂中抱上了一个新生的婴儿。这婴儿本应在一个富人家庭中,一张四面有丝绸围幔遮着的华贵的床上休息;这婴儿本应在一片欢笑中被迎去享受人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可是,现在上帝却让这婴儿诞生在一个贫困的旮旯里,连一次自己的母亲的吻都得不到。
渔妇把婴儿放在母亲的胸前,婴儿靠在一颗不再跳动的心上,她死了。这个本应在富足和幸福之中得到抚养的婴儿,被抛到世界上,被海浪涌到沙冈上,来经受贫苦人的命运和艰难时世的考验。
我们心中总是想着那首古老的歌:
泪水在国王儿子的脸上流淌,
基督啊,愿你佑我,我来到了鲍毕尔!
我的日子很不好过;
可是要是我到的是布格先生的大庄园,
那骑士或者帮工便不会欺侮我。
船搁浅在尼松姆海湾稍稍南面一点布格先生一度称之为属于他的那片海滩上。人们所说的,西海岸居民残酷极无人性地对待搁浅遭难的人的那个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对待船破遇难的
人的是爱,是同情,是善待,就像我们今天这个时代最高尚的行为中所闪耀的那样。不论“孩子被刮到那里”,这位弥留的母亲和可怜的孩子,是一定会碰到善待和照顾的。但是,在那位贫穷的渔妇那里所得到的照顾,却比在任何别的地方能得到的都更加诚心诚意一些。这位渔妇就在昨天还带着沉重的心情,伫足在埋着她的孩子的坟旁呢。要是上帝赐那个孩子生存下来,那么他今天也满五岁了。
谁也不知道那位异邦来的死去的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船的残骸和碎片一点儿没有表明这些。在西班牙,在那富豪的家里,一直没有收到信,也没有关于女儿或女婿的消息。他们没有抵达他们的目的地。那几个星期,强风暴一直在肆虐。大伙儿等了几个月:——“全部沉没;全部遇难了!”他们知道了这些。
不过,在胡斯毕沙冈⑨,在渔民的家中,他们有了一个男娃娃。
上帝赐食物给两口人的地方,第三口人一定也可以得到点东西吃的;靠近海边饥饿的人总是有鱼吃的。给小娃娃取的名字叫约恩。
“他大约是个犹太孩子,”人们说道,“他看上去有些黑!”——“他也可能是意大利或者西班牙人!”牧师说道。渔妇觉得这三种人都是一回事。她得以慰藉的是,婴儿接受了基督的洗礼。孩子长得健康坚固,高贵的血液保持着体温,贫乏的饮食让他增长了筋骨,在简陋的屋子里他成长起来。丹麦语言成了他的母语,和西海岸人说的一个样。西班牙泥土上生长的石榴的种子,在日德兰西海岸长成了披碱草,竟变得这么微贱!他把自己生命的根,深深地扎到这个家里。饥饿严寒,贫苦人的艰辛匮乏,他都得经历,但他也经历了贫苦人的欢乐。
任何人的童年总有明媚的地方,这种明媚后来会照亮他的一生。难道他没有尽情地兴奋嬉戏过吗!整个海滩,绵延数里,上面尽是玩具:鹅卵石拼成的千变万化的花样。这些石子,红的红得像珊瑚,黄的黄得像琥珀,还有白的,圆圆的,像鸟蛋。它们在海滩上,五颜六色,被海水冲磨得很光滑。就连那些晒干了的鱼骨,被风吹干了的水生植物,那白晃晃,长长窄窄,像一根根带子在石头间飘来飘去的水草,也都全是能让人心旷神怡,能让人欢快兴奋的玩物。小男孩长成了大孩子,他的身上蕴藏着许多了不起的才能。他能把听到的故事和诗歌记得多么清楚!他还有一双巧手:他可以用小石头和贝壳拼成船,拼成画,用来装点屋子;他可以,他的养母说道,把自己的想象奇妙地刻在一根木棒上。而孩子还小。他的声音清脆,随口便可唱出歌来。他的胸中有许多琴弦,若是他被安置在别的地方,而不是在北海边的渔民家里的话,这些琴弦奏出的音乐会响遍世界。
一天,又一艘船搁浅了。有一只装着珍稀的花的球茎的匣子,冲到了岸上。有人拿了一些回去,放进做菜饭的瓦罐里,他们以为这些球茎可以吃。剩下的那些被遗留在沙滩上烂了。它们没有抵达自己的目的地,没有将自己体内的色彩和胜景绽放出来,——约恩的道路是不是会好些?花的球茎很快就会死去,他则还要经历许多许多岁月呢。
他,还有那边的其他的人,都没有觉得日子很孤单很单调,满足于要做的事,要听要看的东西。海本身就是一本教科书,天天它都要翻开新的一页。寂静的海面、汹涌澎湃、拂拂和风、狂风暴雨;船只遭难是最激动人心的场面;去教堂做礼拜就像是喜庆的探亲访友。提到探亲访友,有一家亲戚来访非凡受这一户渔民的欢迎。那是这家渔妇哥哥的来访,一年两次。他住在离鲍毕耶不远的费雅尔特令那边,以捕养鳝鱼为业。他赶着一辆漆成红色的马车,车里满装着鳝鱼,车厢是封闭的,就像一口棺材。车厢上画着蓝色和白色的郁金香,拉车的是两匹深褐色的马,约恩还得到答应可以赶一赶它们。
那位捕养鳝鱼的人很有头脑,是一个心胸开朗、愉快的客人。他总带着一只桶,装满了烧酒。人人都能得到一杯酒,要是酒杯不够,则得到一满咖啡杯。就连约恩,不管他多小,也能喝到一口。是为了制服肥鳝鱼的,捕养鳝鱼的人这么说。接着,他便讲了一个他每次都要重复的故事。当大伙儿听得乐起来的时候,他马上又给那些人再讲一遍。喜欢聊天、话多的人都是一个样。由于约恩在他整个成长过程中,以及在他长成人之后,总是学着那位捕养鳝鱼的人的腔调引用这个故事,所以我们不妨也来听听它。
“鳝鱼在河里游。几个女儿要求自个儿沿河游上一截的时候,鳝鱼妈妈对她们说,‘别走远了!可怕的叉鳝鱼的人会跑来把你们全都叉走!’——可是她们游得太远了。八姐妹只有三个回到妈妈身边。她们哭着说:‘我们只不过刚刚游出家门,那可怕的叉鱼人便跑来把我们的五位姐妹给整死了!’——‘她们会回来的!’鳝鱼妈妈说道。‘不会!’几个女儿说道,‘因为他把她们的皮剥掉了,把她们砍成了小段,还把她们烤掉了。’——‘她们会回来的!’鳝鱼妈妈说道。‘可是,他把她们吃掉了!’几个女儿说道,——‘她们会回来的!’鳝鱼妈妈说道。‘可是吃完了以后,他喝了烧酒!’几个女儿说道。‘唉,坏了!这么一来,她们再也回不来了!’鳝鱼妈妈叫了起来。‘烧酒是埋葬鳝鱼的!’”
“所以,吃鳝鱼菜时,人们总是要喝烧酒的!”那位捕养鳝鱼的人说道。
这个故事成了约恩一生中的一根金光闪闪的线,一根好心情的线。他也想出家门,“沿河游上一截”,也就是说乘船去闯闯世界。他的妈妈便像鳝鱼妈妈一样说道,“世上有许多许多坏人,叉鳝鱼的人!”但是,他依然可以离开沙冈一小截,可以进到荒野里面一小段。他会去的。愉快的四天,他童年生活中最光明的四天,在他面前展现了。日德兰的全部胜景,家庭的欢乐和阳光,布满了这四天。他要去参加一次大宴请——固然,是安葬宴请。
这渔家的一位富有的亲戚去世了。他的庄院在内地、“东面,略偏北一点”,人们这样说那地方。父亲和母亲要到那边去,带上约恩。从沙冈穿过矮丛荒野和沼泽地带,他们来到了绿草地带,斯凯尔伦姆河流经那里。河里有许多鳝鱼,鳝鱼妈妈和她那些被坏透的人叉死而且砍成段的女儿住的地方。但是人类对待自己的同类经常并没有好多少:有些古歌里说到的布格骑士先生,不就是被人谋害死的吗。而且,不管他本人被人说得多么善良,他不是也想着,要把为他修厚墙高塔的寨子的营造师傅整死的吗,就在约恩和他的养父养母站着的那个地方,斯凯尔伦姆河流入尼松姆海湾的地方。防护堤岸的土堆至今仍可看到,上面到处都是碎红砖块。骑士布格在营造师傅离开的时候,对自己的一个佣人说:“赶上他对他说:师傅,塔歪了!若是他折回来,你便把他整死,把他从我这里得到的钱拿走。但是,假如他不返回来,那就把他放过!”那个佣人照着他说的做了。营造师回答说:“塔没有歪。不过有朝一日会从西边走来一个穿蓝大氅的人,他会把它弄歪的!这事一百年后发生了。北海涌了进来,塔塌了。但是庄园的主人,普里兹毕昂·古棱斯蒂厄勒在北面更远一点的地方,在草地不再延伸的地方,修了一座新的寨子。它现在还在,那就是北伏斯堡。
约恩和他的养父养母要经过这一带地方。大人们曾在漫长的冬夜对他讲过这里的每一块地方。现在,他亲眼见到那个庄园了。有两道护庄的壕沟,有树有矮丛;长满了蕨类植物的护沟堤,高高地在里面隆起。但最漂亮的还要算那些高大的椴树,它们长得跟房顶一般高,空气中洋溢着浓郁的芳馥。在西北面,在花园的犄角上,长着一大簇盛开花儿的矮丛,这些花就像是夏日碧绿中的冬雪。那是一簇接骨木丛。约恩头一次看到开放得这么繁茂的花儿,这一簇接骨木和椴树长年地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幼稚的心灵“为老人保留了”丹麦的芳香和胜景。
这之后,再继续往前走,就方便多了。因为一出了北伏斯堡接骨木花儿开放的地方,他们就乘上了车。他们碰到了要去参加安葬宴请的别的客人,他们便搭上车了。固然,他们三人都只能坐在后面的一个由铁皮包着的木箱上,但是他们觉得,这比起走路总要舒适得多了。车子经过高低不平的矮丛荒原,每当到石楠丛之间长着鲜草的地方,拉车的马总要停一停。太阳暖和地照着,往远处看去,煞是好看,有一缕飘动的烟。这烟比空气还明透清亮,你可以看穿过去,它就像是在矮丛荒原上滚动舞蹈的一道道光丝一样。
“那是洛基⑩在赶自己的羊群,”有些人这么说,这话显然是对约恩说的。他觉得,似乎他正乘车进入一个神话境界,但又在现实之中。这里多么静谧啊!
矮丛荒原向四下拓展,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很像一块非常值钱的大地毯。石楠丛上花儿开满枝头,墨绿色的刺柏丛和鲜嫩的橡树新芽,从荒原上的石楠丛中冒出,像是一个个花束。这些真诱人想作一番嬉戏,要不是有那可怕的毒长虫的话!当地人讲到过这些长虫,还讲到这里曾经有过许多的狼,还说过这就是为什么这一带同时还被 赶车的老人说,在老人父亲的时代,马匹经常得艰难地和那现在已经绝迹的野兽搏斗。说一天早晨他从屋里出来,有一匹马站在外面,踏着一只被它整死的狼,但是马脚上的肉也全被撕掉了。
很快便走完了那一段高低不平的矮丛荒原,穿过了深沙地带。他们在办丧事的人家那里停下了。那里挤满了生疏人,里里外外都是。一辆车接着一辆车,马、牛在贫瘠的草地上走来走去。高大的沙冈,就像北海边上老家那里一样,在庄园背后立着,延伸得极广极远!这些沙冈是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内陆这一带的,竟也和在海滩边的那些沙冈一样高一样壮观。是风把它们堆起的,把它们搬来的,它们也有自己的故事。
赞美诗唱毕了,几位老人也哭过了。此外一切都十分有趣,约恩这么觉得,这里尽是吃的喝的。那美味的肥鳝鱼,吃完鳝鱼大伙儿还喝烧酒;“烧酒能制住鳝鱼!”捕养鳝鱼的人说过,这些话真的在这里变成行动了。
约恩跑进跑出,到第三天,他便觉得和在他度过前一段日子的渔人家庭的沙冈那边一个样了。固然,这里的矮丛荒原是另外一种富饶,这里的荒原上尽是石楠花,尽是岩高兰和黑果越桔,这些果实长得很大很甜,真可以用脚踩出它们的汁来,于是甜汁便溅到了石楠丛上。
巨冢⑿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平静的天空中升起股股烟柱,当地人说是荒火,晚间它亮得十分好看。
接着便到了第四天,下葬的宴请结束了,——他们要从陆地沙冈回到海滩沙冈去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的更像样子些,”父亲说道,“这里的没有劲儿。”
曾经谈起过这些沙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大家都很理解。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孩子们把它埋在教堂的坟园里。于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海水猛烈地涌进来。这个教区的一个有见识的人建议他们把坟打开,瞧一瞧那个被埋掉的人,是不是在吮自己的大拇指。因为若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们埋掉的便是一个海怪⒀,海掀起狂涛是要把他带回去。坟又被掘开了,他躺在那里吮大拇指。于是,他被抬到了一辆牛车上,套上两只牛。牛就像是被牛虻叮了一样,飞也似地奔过矮丛荒地,奔过沼泽地带到了海边,飞沙便停了下来。可是已经吹来的沙冈至今还在那里。约恩把他在童年时最愉快的日子:参加安葬宴请的这几天,所听到的这一切都记在心上。
到外面跑跑,看看新地方、新人,真是妙极了。他还要更多地到外面去跑。他还不到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他到了船上,到外面去看看世界会给他些什么;去试试恶劣的天气,严重的海,可恶的人心和铁石心肠的人;他当上了船上的小工!粗劣的伙食,严寒的夜晚,挨人拳打脚踢。这时他高贵的西班牙血统中某些东西被激了起来,恶话到了他的口边,可是最聪明的办法还是把这些恶话吞回去。这种感觉就像鳝鱼被剥了皮,切成段,被放进铁铛里一个样。
“我又来了,”他心里这样说。西班牙的海岸,他亲生父母的祖国,原来他们荣华富贵幸福地生活过的城市,他看到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世血缘。他的家对他更是一无所知。
而且可怜的小船工也没有得到答应上岸去,——然而船泊在那里的最后一天,他登上了陆地。要采购许多给养,他要把这些东西搬到船上。
约恩衣著褴褛,看上去他的衣服就像是在臭水沟里洗过的,在烟囱里烘干的。这个沙冈上来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一座大城市。房子多么高哟!街道不算宽,人挤来挤去!有的在这里挤,有的在那边挤,就似乎是一个大漩涡。有城里人,有乡下人,有僧侣,有士兵;有人在叫,有人在喊;驴和骡子身上的铃叮叮噹噹,加上教堂还传来钟声;有人在唱歌,还有音乐;有人在捶,有人在敲,因为各行各业的人都在自己屋门前或走道上找干活的地方。太阳十分地灸人,空气非常沉闷,让人感到是进了烤面包炉。四面似乎尽是甲壳虫、金龟子、蜂和蚊虫,这里唧唧响,那里嗡嗡叫。约恩不知道自己在朝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这时,他看到在他前面的大教堂的宏伟大门,灯光从那拱形门射出来,还有一股烟香的味道,就连衣服最褴褛的乞丐也迈上台阶向里走去。约恩跟来的那个水手走进教堂,约恩也进到了这圣洁的地方。画在金色底板上的彩色画光线四射,圣母带着圣婴耶稣立在祭坛上方,四周净是鲜花和灯烛。神父穿着做弥撒时的圣服在唱圣诗,男童唱诗班的孩子手中摇摆着银香炉。眼前一派盛况,一派美景。这情景渗进了约恩的心灵,征服了他。他生父生母的教堂的信仰包围了他,在他的心灵的弦上拨动了一个和弦,他的眼里涌起了泪水。
从教堂他们走到了市场,买了一大堆厨房用品和食品让他搬。路不近,他累了,接着便在一所很大很华丽的房子前歇下来。这房子有大理石柱子,有宽大的台阶。他把他所背的东西靠在那里墙上。这时,跑来一个身穿制服的门房,向他举着用银子包的手杖,把他赶开。他——这所房子主人的外孙,然而这里却没有人熟悉他,他自己更是一无所知。之后,他回到了船上。等着他的又是鞭打和咒骂,没有多少睡眠,要干的活一大堆——他经历了这些考验!年轻的时候受苦受累大有好处,人们都这么说。——是啊,当然可以忍受,只要到了老年有好日子过就行了。
他受雇的期限满了。船又停泊在林奎宾海湾里,他上了岸,回到了胡斯毕沙冈。可是,就在他外出的日子里,养母去世了。
接着到来的那个冬天,天气严重极了。暴风雪擦过了海洋和陆地,日子很难熬。这个世界上各地的情形是多么地不一样啊,难道不是吗!这里这么冰冷,漫天飞雪。而在西班牙的大地上却是灸人的骄阳,是啊,烤得太厉害了。不过,有朝一日,家乡这边寒气退尽天空晴朗,约恩看着大群的天鹅从海上飞来,飞过尼松姆海湾朝北伏斯堡而去的时候,他便觉得在这里呼吸最爽畅,这里的夏天也是极其可爱的。在他的思想中浮现出荒原矮丛上的花儿绽放,到处都是熟透了的多汁的桨果的情景;北伏斯堡的椴树和接骨木的花朵全开放了;他必定还要去那边一次的。
春天渐渐来临,又开始捕鱼了,约恩帮着干活。这些年,他长大了,能干了,他身上布满了活力。他会游泳,会踩水,会在水里翻来覆去。人们经常警告他要提防着鲭鱼群。它们甚至能咬住最高明的游水能手,拖到水下,把他咬死。不过,约恩并没有那样的遭遇。
沙冈上邻居有一个男孩,名叫莫腾,约恩和他很要好。他们两人同时受雇在一条船上驶到挪威,也到了荷兰,两人一直亲密无间。可是,若是有烈性子的人,也很轻易干出点过份激烈的事来。有一次,他们两个在船上莫名其妙地争执起来,约恩便干了这种事。他们两人正坐在舱门的背后,吃着放在他们中间一个瓦盘上的东西。约恩举起一把折叠刀,把它指向莫腾,脸忽然变得惨白,双眼一副凶相。莫腾简短地说道:
“啊,你也是那种使刀的家伙!”——
他的话音未落,约恩的手便放下了。他没有说一个字,吃罢了他的饭,便干活儿去了。待他们干完工作,约恩走到莫腾跟前说道:“你就尽管朝我脸上打吧!我该挨打!我身上就像有一口烧开了的锅似的。”
“算了吧!”莫腾说道。之后他们成了更加亲密的好朋友。是啊,在后来,他们回到日德兰沙冈边家乡,谈起发生过的事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人们也说道:约恩会沸腾起来,不过他也是一口很真诚的锅呢。“你们知道,他并不是日德兰人!不能说他是日德兰人。”莫腾这话说得挺俏皮的。
他们两人又年轻又健壮,发育得很匀称,身体坚固有力。不过约恩更加灵活一些。
在挪威,农民进高山草地里去,在高山上放牧他们的牲畜。在日德兰西海岸,人们在沙冈上搭起棚子来。棚架用的是破船的破木板,上面盖上荒原上的杂草和石楠枝。屋子里遍处都是睡觉的地方。早春季节,捕鱼的人便在这里睡觉、修筑和居住生活。每个渔民都有自己的所谓“女帮手”。她的工作是在鱼钩上装鱼饵,预备好热啤酒,等着渔民们上岸,在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子里来的时候,给他们端食物。女帮手把鱼从船上搬下来,剖腹收拾捕到的鱼,要干的事很多很多。
约恩,他的养父,还有其他几个渔民以及他们的女帮手住在一起,莫腾在旁边另一间棚子里住。
女孩子中有一个叫艾尔瑟。她很小的时候约恩便熟悉她,两人非常要好。两人内在气质的许多方面都很协调,但是他们的外表却很不一样。约恩的肤色是棕色的;而她是白的,长着一头麻黄的头发,她的双眼像阳光中湛蓝的海水。
一天,他们俩在一起走着,约恩牵着她的手。她很深情也很坚定地对他说:“约恩,我心里有事!让我给你当女帮手吧!因为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可是雇我的莫腾,他和我是相爱的人——不过这值不得对别人提。”
约恩觉得就似乎沙冈的沙在脚下摇摆。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点了点头。这和同意是一个意思;并不需要更多的话。可是他心中忽然觉得,他再也不能忍受莫腾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艾尔瑟。现在越想这件事,他便越发清楚,莫腾把他唯一喜欢的人抢走了。这会儿他很明白,他喜欢的一点不错正是艾尔瑟。
要是海面不那么平静,渔民驾着船转回家,那便可以看到他们闯海中沙洲的情景:有一个人在前头竖立着,其他的人注重着他,坐在桨的旁边。在沙洲前,他们用桨朝外划,一直划到他给他们发出一个信号,告诉他们来了一个会把船托过沙洲的更加猛的浪。浪果真把船托了起来,连岸上的人都可以看到船的龙骨,接着整只船便被船前的巨浪挡掉,看不见船,看不见人,连桅杆也看不见,岸上的人还以为海浪已经吞食掉了他们。之后一小会儿,他们便像一只巨大的海兽一样爬上了浪峰,桨在划着,就像这巨兽的会动的腿。在过第二个沙洲和第三个沙洲时,和第一个沙洲的情形一样。接着渔民们便跳到水中,把船拖到陆地上来。每次涌来一个波浪,都帮他们有力地推一把,一直到整只船都拖到海滩上。在沙洲外面的时候,信号要是错误,若有丝毫的犹豫,那船便会被撞碎。
“那样一来,我和莫腾便一起完了!”在海上,这样的想法在约恩头脑中冒了出来。这是正当他养父病得很厉害的时候,高烧在折磨着他。那时约恩正在第一个沙洲外面一点点远的地方,他跳了起来,跑到前头:
“爸,让我来!”他说道。他的眼光扫过莫腾,扫过浪涛。但是,正在每一只桨都在奋力划动,在第一个猛浪袭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养父惨白的面孔。——此时他再也不受他的恶念指使了。船平安地闯过沙洲回到了岸上。但是那恶念扎根在他的血液中,血在沸腾。和莫腾要好时的每一次口角争吵,都像根根磨损了的细丝残存在他的头脑中。现在它们都在搅扰着他,然而他又没法把这些细丝搓起来,于是他只好把它们甩在一边。莫腾把他毁了,他感到了这一点。你知道,这对他是很有害的。有几位渔民注重到了这一点,但是莫腾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很热心帮忙,很爱说话,太爱说话了一点。
约恩的父亲不得不卧在床上,这便成了给他送终的床。一个星期之后他去世了——约恩继续了沙冈背后的房子。只不过是一所蹩脚的屋子罢了。但总算是点东西,莫腾就没有。“现在你用不着出去打工了,约恩!你可以住下来跟我们永远在一起了!”一位老渔民这样说道。
这么想过,他想的正是再到世上去看一看。费雅尔特令的那捕养鳝鱼的人,在“老斯凯恩⒁”那边有一位舅舅,他是一位渔民,但同时也是一位自己有船的富裕商人。给这样一位体面的人帮工是值得的。老斯凯恩在日德兰的最北角,远远地离开了胡斯毕沙冈。一般内地人是去不了的,这正是约恩最希望的。他甚至不愿等到艾尔瑟和莫腾的婚礼,那婚礼再过一两个星期就要举行了。
离开出走是不明智的举动,那位老渔人认为,现在约恩有了房子,艾尔瑟肯定会跟他过。
约恩不知所云地回答了老渔人。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轻易弄清,但是老渔人把艾尔瑟领到他跟前。她没有多说话。可是她说:“你有房子了!这可得叫人想想。”
约恩心上很想着这事。
海有汹涌的波涛,人心中的波涛比海浪更加凶猛。约恩的思想中、心灵中涌起了许多想法,有的猛烈,有的微弱。他问艾尔瑟:
“要是莫腾有一所我这样的房子,那么我们两人中你更愿意跟谁呢?”
“莫腾没有房子,也得不到房子。”
“可是,我们设想他有了房子!”
“是啊,那我便嫁给莫腾了,因为现在我的情形已经是这样了!可是,不能靠这样活下去。”
约恩想了整整一夜。他心中有一种想法,连他自己也说
不清楚。但是他有一个比他爱艾尔瑟还更加强烈的思想。——于是他去找莫腾,他对他说些什么,他干了些什么,肯定是经过深思的。他用最低的价格把房子转让给了莫腾,他自己则愿意出去帮工,他兴奋这样。艾尔瑟听到这话的时候,她正正地吻了他的嘴一下。因为,你们知道她最喜欢的是莫腾。
第二天清早,约恩就要离开了。离开的前夜,夜已经很深了,他想再去看看莫腾。他去了,在沙冈之间,他遇见了那位并不喜欢他离开的老渔民。莫腾一定在裤子里缝了一个鸭嘴巴,真非凡⒂,老渔民说道,因为所有的姑娘都非常地爱他。约恩没有在意这话,他和老人道别,走到了莫腾住的地方。他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声讲话,莫腾不是独自一人。约恩有点犹豫不决,他最不愿意同时又碰到艾尔瑟。他考虑再三,最好别等着莫腾再一次对他表示感谢。于是他转身就走了。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他便捆好了行囊,拿上食盒,顺着沙冈靠海边一侧走着。从这个边上往前走,要比在滞脚的沙道上走更轻易一些,路程也短些。因为,他首先要去鲍毕耶四周的费雅尔特令,那位捕养鳝鱼的人住在那儿,他答应过要去看望他。
海很平静,蓝蓝的。海滩上尽是蚌壳和鹅卵石,他童年时候的玩具,在他的脚下嘎轧响着。——他走着走着,鼻子流出了血。这只是点小事,但这种小事也可能有大影响。有几滴血落到他的袖筒上。他把血洗掉,止住了鼻血,这样他觉得心情、头脑轻松了一些。沙上开了几朵两节荠花,他折了一截绿枝,把它插在帽子上。他希望安闲兴奋一点,他现在是去世上闯荡了,“只离开家门一点点儿!”就像那些小鳝鱼想的那样。“你们要小心坏人,他们会把你们叉走,剥了你们的皮,把你切成段,把你们摆到烤铛里!”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些话,自己为这些话笑了起来。他自然会一点皮都不伤地闯过这世界。他那巨大的勇气便是有力的武器。
在他快走到北海通向尼松姆海湾那块很窄的水道四周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他朝背后望了一眼,瞅见远一些的地方有两人骑着马,另外有几个人跟着,在急忙地赶路,这不干他的事情。
渡船在水道的对面岸边。约恩把渡船喊了过来,踏上船去。但是,还没等他和划船的小伙子行到一半,那些人赶来了。这些人火急万分,他们喊叫着,威胁着,还念叨着地方官的名字。约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还是以折返回去为好。于是他自己动手拿起一只桨来,划了回去。那些人马上就跳到船上,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他们已经拿一根索子把他的手绑上了。
“你的恶行会叫你丧命的,”他们说道,“很好,我们把你逮住了。”
他的罪状不多不少,是谋杀。发现莫腾的脖子上被人捅进了一把刀子。一位渔民昨天深夜里碰到过约恩,他当时是去莫腾那里。人们知道,他不只一次地举刀朝着莫腾。他必定是杀人犯,现在决定把他关押起来。关押的地方该是在林奎宾,但是很远。风是朝西吹的,他们渡过海湾去斯凯尔伦姆河,用不着半小时。从那儿去北伏斯堡只有一小段路。北伏斯堡是一个很坚固的庄子,有护庄堤和壕沟。船上有一个人是那边看庄子的看管人的弟弟,他们一定会得到答应,临时先把约恩关在那里的地窖里面。吉普赛女人朗尼玛格丽特⒃在被处死以前,就一直被关在那里。
没有人理会约恩的辩白,衬衣上的几滴血是对他不利的证据。他清楚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既然在这里并不能为自己辩护,他只得听天由命。
他们正好在曾是布格骑士的庄园边的老护沟堤那里上岸。那地方正是约恩和他的养父去参加宴会经过的地方。那是下葬时的宴会,是他童年生活中最愉快、最兴奋的四天。他被带着从同一条路走过草地,到了北伏斯堡。那边接骨木花盛开,高高的石楠丛散发出香气。他觉得他到过这里的那些日子,就像是昨天一样。
庄子西侧建筑的高台阶下面,有一条通往地下去的通道。顺着这通道便走到一间很低矮、有拱顶的地下室,朗厄玛格丽特便是被从这儿带去处死的。她吃了五颗孩子的心⒄。她相信,假如再吃两颗,她便可以飞起来,可以隐去自己的身形,不为人所见。墙上有一个很窄小没有装玻璃的通气孔。外面椴树的香气并不能带给他一丝的清爽,屋里面到处都是阴湿的,都发了霉。这里只摆了一张木板床,可是良心便是良枕。是的,于是约恩便可以舒适地躺在上面。
厚实的木板门是关上了的,门被铁闩闩牢。但是迷信里的小鬼,从钥匙孔爬得进地主的庄园,爬得进渔民的屋子,当然也就能轻而易举地爬进囚禁着约恩的这间屋子。他心里想着朗厄玛格丽特和她的罪行。被处死前的那个夜晚,她死前最后的那些想法,布满了这间屋子。他想起了这里的古时候,斯万魏则尔⒅地主住在这里时曾经对人使用过的所有的魔法,你们晓得,那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事。守在桥上被拴住的狗,在第二天早晨被发现竟会被拴自己的链子吊死在栏栅的外面。这些都布满了约恩的思绪,令他浑身冰冷。但是,这个地方也有一丝阳光从外面照进他的心,那就是对鲜花怒放的接骨木树和椴树的回忆。
他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他被带到了林奎宾,那里的监狱也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那个时代不像我们现在,贫苦人的日子很艰难。那时还有这样的事,农民的园子、农民的村落,被兼并成新的地主庄园⒆。在那样的统治下,马车夫和佣人成了地区法官⒇。他们可 这样的人在这里仍有那么一两个,在远离国王的哥本哈根和开明善良的政府官员的日德兰,法律仍然经常被人随心所欲地摆布。约恩的案子拖些日子,这已经算是置法律于不顾的最轻的例子了。
他被关的那个地方冷极了。什么时候才到头啊?自己是无辜的,但却坠入苦楚和悲惨的境地,就是他的命!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对待他,现在他有时间来思考了。为什么这么样对待他呢?是啊,这将会在“来世”搞清楚的。这“来世”肯定是在等着我们的!这种想法,在他还在贫寒人住的屋子里生活的时候,便在他身上牢牢地生了根。在豪华高贵和阳光充沛的西班牙没有照亮他父亲的思想的那些东西,在严寒和阴暗中成了他的慰藉之光,是上帝一份仁慈的礼物,这是永远不会令人失望的。
接着便可以感觉到春天的风暴潮涌了。北海的隆隆声在这里,许多里之外的内地,都可以听得到,不过那要先等到风暴停息之后。那汹涌的声音就像几百辆负重的车子,驶过高低不平、硬梆梆的道路一样。约恩在监狱中听到了这种声音,这算是一点点调剂。任何其他古老的调子,也不会比这些声音更能深入他的内心了。这隆隆的海涛,这安闲的海,在它的上面你被载到世界各处,乘着风翱翔。而且不管你到达什么地方,你总带着自己的房子,像蜗牛背着自己的屋子一样。你总是站在自己的地上,永远是站在故乡的地上,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也是如此。
他是多么专注地倾听着那深沉的海涛的隆隆声啊!思潮中的记忆又是多么强烈地在涌现着!“自由啊,自由!有自由是多么幸福啊,虽然已经没有了鞋底,虽然穿的是百结鹑衣!”他的心中升起过这样的念头,于是他攥紧拳头,捶打墙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整整的一年过去了。后来,他们抓到了一个恶棍——惯偷尼尔斯,他也叫做“马贩子”。这以后——日子才好了一些,人们这才看出,对约恩是何等的不 公。
在林奎宾海湾的北面,在一个开了一爿小酒店的农民那里,在约恩动身离家的前一天下午,惯偷尼尔斯和莫腾碰上了,那之后便发生了这桩谋杀案。他们两人在一起喝了两杯酒。酒没怎么上脸,不过却令莫腾的嘴关不住了。他吹嘘起来,说他搞到一个庄子,要结婚了。尼尔斯问起他买房子和结婚的钱来,莫腾便神气十足地拍拍自己的衣兜:
“该在那儿就在那儿,”他回答说。
这么一句牛皮话便要了他的命。他走了以后,尼尔斯跟上了他,用一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脖子,要想劫走那并不存在的钱。
罗罗嗦嗦把全部情形都讲清楚就太费事了,对于我们,知道约恩被放出来便够了。但是,怎么才能补偿整整一年间他蹲监狱,挨冻,不得和人往来所受的那许多罪呢?是啊,有人告诉他,没有说他有罪便是万幸了,现在他可以走了。市长给了他十个马克做路费,城里好些人给他啤酒和食物。还是有好人的!并不是人人都被“叉、剥皮、装烤铛!”但是,最好的是,约恩一年前就该被他雇用的那位斯凯恩的商人布润勒,这几天正好来林奎宾办事。他听说了这件事的经过,他心肠好,理解同情约恩受的罪。现在他愿帮他一把,让他好一点,让他体验一下,也还是有好人的。
现在从监狱走向自由,走进了天国,走进了爱心和暖情。是的,也应该体会体会的。生命的酒杯中盛的并不完全是苦酒,没有一个人会给一个孩子倒那种酒。那么上帝,集一切爱于一体的上帝会这样吗?
“把这一切都埋葬掉,忘掉吧!”商人布润勒说道,“我们给去年划上一道粗粗的横杠吧,我们烧掉日历。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去那和平、幸福和欢快的斯凯恩。人们说它是我们国家的犄角,可是它是摆火炉的幸福角落,窗子向宽广的世界敞开着。”
多好的旅行啊!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了!从那监狱中的寒气来到了暖和的阳光之中。荒原上的石楠花儿盛开,大簇大簇的,牧童坐在巨冢上,吹着自己用一根羊骨刻成的笛子。莫甘娜仙女,沙原上的漂亮的天空幻景,垂悬着种。种花草和摇曳的树林,出现在眼前。还有被人称之为赶着羊群的洛基的奇异轻盈的气流。
他们走向林姆海湾,穿过汶苏塞尔人居住的地区,去到斯凯恩。那些大胡子男人,伦巴德人就是从这里迁徙出去的。那是在国王斯尼奥的饥荒时代,他下令要把所有的儿童和老人全杀死。那位在这儿拥有大量地产的高贵妇人甘巴俄普,建议那些年轻人最好还是跑出国去。关于这些,见识广博的约恩是知道的。即便他不知道阿尔卑斯山后的伦巴德人的国土,他也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你们知道,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自己便南下到过西班牙人的国土。他还记得那边的大堆大堆的水果,鲜红的石榴花,像蜂房似的大城市的那嗡嗡声、乒乓的喧嚣声和教堂的钟声。然而,最好的地方还是家乡故土,而约恩的家乡是丹麦。
他们终于到达“汶迪斯卡嘎”,古时挪威和冰岛文字中就是这样称呼斯凯恩的。老斯凯恩、维斯特毕和易斯特毕绵亘一大片地方。时而是沙;时而有点良田,一直伸到“枝尖”四周的灯塔那里,今天依旧如此。房舍和庄园立在被风吹聚起来、游曳不定的沙冈之间,差不多和沙冈一般高矮。这是一片沙荒地带。这里风在游沙中任意飞舞,这里海鸥、海燕和野天鹅的叫声传来,很是刺耳。“枝尖”的南面一里来路的地方便是那高地,也就是老斯凯恩,商人布润勒住在这里,约恩要在这里生活。庄子里铺了沥青,那些小厢房都是用一只只底朝天的船做顶篷,猪圈用碎木块拼成。这里没有围篱,你知道,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围住。但是在晾绳上,挂着一排排剖开收拾好的鱼,一只挤着一只,让它们风干。整个海滩上都是腐烂的鲭鱼。拖网一落进水里,便可以拖上整网整网的鲭鱼。这种鱼这里太多了,渔民们把它们倒回海里去,或者让它腐烂掉。
商人的妻子和女儿,是啊,还有佣人,兴高彩烈地来欢迎这位父亲,握手,叫喊,讲个不停。然而女儿长了一副多么可爱的面庞和两只多么好看的眼睛啊!
屋子里很舒适很宽敞。盘子里盛的是扁鱼,这是连国王都会称它为一道美食的菜;是斯凯恩葡萄园,也就是说大海的酒:葡萄拖到岸上榨出汁,装到桶里,也装进瓶子。
后来母亲和女儿听说了约恩是什么人,他无辜地遭到了何等的苦难,她们的眼里便向他流露出了更加柔和的眼光。而女儿的目光,少女克拉拉的目光则是最温柔的。他在老斯凯恩找到了一个幸福的家,这使他心情愉快。约恩的心经历过许多考验,包括爱情的苦水,它或许令你心肠变硬,或许变软。可约恩的心依然是软的,它还年轻,里面还有空余的地盘。因此,这样的会面是一件很幸运、正当其时的事。再过三个星期,少女便要乘船去挪威的克里斯钦斯桑去探望她的姨母,要在那里住整整一个冬天。
动身前的那个星期天,他们都去教堂参加圣餐礼拜。教堂很大很华丽,好几百年前由苏格兰人和荷兰人建造,离现在的城一小段路,已经有些坍坏,深沙上的道路高低不平很难行走。但是,大家都不嫌这点艰辛,乐意到上帝的屋子去,唱赞美诗,听传道。沙一直堆进了教堂坟园的圆形围墙,不过里面的坟冢都还没有被飞沙埋掉。
这座教堂是林姆海湾北面最大的一座。祭坛后面墙上板壁上,画着圣母玛利亚,头上戴着金冠,怀里抱着圣婴耶稣,栩栩如生:唱诗班站的地方的壁上,基督的众使徒是浮刻出的。墙壁的最上方,可以看到斯凯恩历届市长和议员的画像以及他们的名字印记;布道台很考究。太阳欢快地照进教堂里,照在锃亮的铜灯台上,照在从教堂顶上垂挂下来的那一只小船上。
一阵神圣、童稚的纯洁感情布满了约恩的心灵,就像他小时候站在西班牙那宏伟的教堂那里一样。但是,在这里他有一种自觉,他是信徒中的一个。
布道结束之后便领取圣餐,和别人一样他可以享受到面包和酒。说来也巧,他正好跪在少女克拉拉的身边。但是,他的思想完全专注于上帝和这圣洁的仪式,使他到了立起来的时候,才注重到他的邻人是谁。他看到咸湿的泪从她的眼中落下。
两天之后她动身去了挪威。约恩忙着在庄园里干活,去捕鱼。可捕到的鱼很多,比现时要多许多倍。鲭鱼群在黑暗的夜里闪闪发光,让人看出它们的游向。鲂鮄会咕噜发声,追捕墨斗鱼时,它们会发出一种哀声。鱼并不像人所说的那样是无声的。约恩心中蕴藏的要多得多,不过终有一天他会吐露出来。
每个星期日,在他坐在教堂里,他的眼睛看着祭坛背面的壁板上圣母玛利亚的画像的时候,他的眼睛有时也瞥一眼少女克拉拉在他身旁跪过的地方。他思念她,她对他是多么善良。
秋天开始下起冻雨,夹雪的雨。海水涌进斯凯恩城里的地上,沙吸不尽涌上来的水,大家得趟水,有时还得乘船。风暴把一艘艘船抛向置人于死地的沙洲。只是暴风雨,又是沙暴,沙子堆在房子的四面,大家只得从烟囱里爬出来。不过,这在北边并不是让人觉得稀奇的事。屋子里面很暖和,很舒适。石楠枝和破木板烧得噼噼啪啪地响,商人布润勒高声地读着一篇旧报纸上的专文,读关于丹麦王子哈姆莱特。他从英国来,在鲍毕耶那一带登上陆地作战。他的墓在拉默,离开那位捕养鳝鱼的人居住的地方也就只有几里地。那边矮丛荒原上有几百个巨冢,一个很大的教堂坟园,商人布润勒自己就曾经到过阿姆莱特的墓那里。屋子里的人谈论着古时候,讲起邻居,讲起英国人和苏格兰人。约恩于是唱起了那首“英国国王的儿子”的歌,唱起那华丽的船和船上的设施:
船两侧的板上都涂了金,
金色之上书写着上帝的圣谕。
船的前头是这样画的,
国王的儿子把自己心爱的人抱在怀里。
约恩唱一段的时候,内心非凡的真诚。他的眼因此而显出了光辉,你知道,这双眼从他生下来起,就是黝黑闪亮的。有人唱歌,有人读书,生活是富裕的,布满了家庭的情趣,就连家禽家畜也都如此,都过得很好。擦得锃亮的盘子、碟子,在铅皮架子上闪闪发光。天花板上满挂着香肠、火腿和过冬的食物。是的,这种情景今天我们仍可以在西海岸那边的许多富足的农庄里看到,食物丰富极了,屋子里装点得很好看,人都很机智,心情很好。这些东西在我们时代得到了发扬,好客之情就像在阿拉伯人的帐篷里一样。
自从他幼年时候去参加那下葬宴请的四天之后,约恩再也没有享受过这么幸福的生活。然而,少女克拉拉走远了,只不过在思念和说话中她还在近旁。
四月,有一条船要去挪威,约恩也要跟着去。现在约恩的心情真正地好起来了,他的精神也很愉快。布润勒妈妈这么说,看看他令人感到非常愉快。
“还有,看看你也令人感到兴奋,”老商人这么说道:“约恩使冬天的夜晚变得欢快活跃,也使我们的妈妈变得欢快活跃。你今年更年轻了,你漂亮得很,十分漂亮!当年你本来就是维堡最好看的姑娘。这当然说得过份了一� ”
约恩没有接下去说什么,那样做很不恰当。但是,他想着斯凯恩的另外一位姑娘,他要乘船到她那里去了。船停在克里斯钦斯桑的港里,顺风送着他,半天他就到了那里。
一天早晨,商人布润勒出门去灯塔那边。灯塔在“枝尖”四周,离老斯凯恩很远。他爬到塔上的时候,上面摇盘上的信号火早已熄灭,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潜在水下的沙洲,一直伸到陆地犄角最远地方之外好几里。在这些水下沙洲之外,今天出现了许多船只。在这些船只中,他相信他用望远镜辨认出了“卡伦·布润勒号”。这是那艘船的名字,也的确是,船正驶了过来,克拉拉和约恩就在船上。斯凯恩的灯塔和教堂的钟塔在他们的眼中,就似乎是蓝海上的一只苍鹭和一只天鹅。克拉拉坐在甲板上,看着沙洲缓慢地显露出来。是的,假如风继续这样吹下去,不消一个小时,他们便可以回到家园。他们离家就是这么近了,布满了回家的快乐——他们离死亡也就这样地近,布满了对死亡的惧怕。
船舷的一块木板破开了,海水涌了进来。大家匆忙地填塞破口,把所有的帆都扯起,还扯起了求救旗帆。他们离岸还有好几里,可以看到打鱼船,但是还在很远的地方。风刮向陆地掀起的海浪,也有些好处。但是太不够了,船沉了下去。约恩用右臂紧紧地挽住克拉拉。
他念着上帝的名字,带着她跳进海里去的时候,她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望着他呀!她叫了一声,但是她是安全的,他不会松手的。
战歌是怎么唱的:
船的前头是这样画的,
国王的儿子把自己心爱的人抱在怀里。险和恐怖的时刻游着。谙熟水性,游泳本领高超,现在对他十分有利了。他用双脚和单手划水往前游去,另一只手他紧紧地抱着这位年轻的姑娘。他在水中休息歇气,用脚踩水,把他懂得的所有动作都用上,节省气力以便能游到岸上。他感觉到她叹了一口气,他感到她的身体有一阵痉挛颤抖,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个大浪盖过了他们,一股急流又把他们托起。海深极了,清得很。有一会儿,他似乎看到了鲭鱼群在下面闪闪发光,要不然便是要吞食他们的海怪。云把影子投到海面,接着又从云缝间露出刺眼的阳光。大群大群的海鸟,尖叫着,在他们头上疾速地飞着。沉重懒散地在海上任水冲漂着的野鸭,被泅水人惊吓得猛地飞起。可是他的气力在减退,他感觉到了——陆地距他还有一截。但是救援来了,一只船靠了过来。——然而在海水下面,他清楚地看到,有一个白色、抖动的东西——一个海浪把他托起来。那东西向他靠了近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东西他都看不见了。
水下沙堆上有一条破船的残骸,海水漫过了它。白色的护船神像断了落在一根锚上,锚的尖锐的铁尖,正好凸出水面。约恩撞上了它,水流倍加有力地把他冲了过去,在昏迷中他和他怀中的人一起沉了下去。但紧接着的另一个海波,又把他和那个年轻的姑娘托了起来。
渔民们抓住了他们,把他们弄到了船上。血从约恩的脸上流下,他就像是死去一般。但他还是把姑娘抱得非常紧,人们必须费尽气力,才能把她从他的胳膊和手中掰出来。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气息,僵直地躺在船上。小船朝斯凯恩的尖角划去。
想尽一切办法来拯救克拉拉的生命,她死了。他在海上长时间抱着一具尸体在泅水,为了一个死掉的人,尽一切努力使尽气力。
约恩还有一丝气息。人们把他抬到沙冈里最近的一户渔民家。那儿有一个战地救护员一类的人,他还是一个铁匠,也是一个小商人。他把约恩包扎了一下,等着第二天从约尔林请医生来。
病人脑子受了重击,他处于一种狂乱状态,一阵阵狂叫。到了第三天,他坠入沉睡状态,生命似乎悬在一根线上。这线马上就要断掉,医生这么说,这也是人们希望的对约恩最好的结果。
“祈求上帝让他超脱吧!他再不会像个人了。”
生命不让他超脱。那一丝的线并没有断。然而,记忆却完全失却了,所有维系智能的线都被切断了。这是最可怕的事,留下了一具活的身躯,一具可能恢复健康,又可以行走的躯体。
约恩留在布润勒的家中。
“你们知道,他是为了救我们的孩子,才遭到这致命打击的,”那位老人这么说道,“现在他是我们的儿子了。”人们把约恩叫做白痴,但是这种叫法是不对的。他就像一件松了弦再不会发声的乐器,——只是偶然,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这些弦又得力绷紧起来,发出了响声,——响起了几声老调,简单的几个拍节、几幅图画展开,却又掩灭在雾霭之中,——他又呆呆地坐下来,毫无思想。我们会以为,他并不痛苦。那双黝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辉,看去似乎是布满了水气的黑玻璃。
“可怜的白痴约恩!”人们说道。
这就是那个他,在母亲的体内怀着要到世上来过富足和幸福的生活的。这富足和幸福使得他希望,更不用说相信,此生之后还有来生变成为“狂妄和可怕的自高自大”。是不是说魂灵中所有的天赋都浪费掉了?留给他的尽是艰辛的时日、痛楚和失望。他是一株绚丽多彩的花的根,被从肥沃的泥土中刨了出来,投在荒沙上任凭它腐烂掉!照上帝的形象而创出的体形,难道没有更高的价值吗?以往和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偶然性的耍戏罢了。不!爱心广博的上帝,必定也将会在另一世里,对他此世的苦遇和匮缺给以补偿的。“主善待万民,他的慈悲覆庇他所造的一切,”老年商人虔城的妻子用充分的信心和慰藉,把大卫的赞美诗中的这些话念了出来。她内心祈望上帝尽早让约恩超脱,让他能接受“上帝慈悲的礼赠”,去到永恒的生活中去。
教堂坟园的那边,沙已经漫过了墙,克拉拉就埋葬在那里。约恩对此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不存在于他的思想之内。只有以往的零星片断,残留在他的思想中。每个星期天,他都随着家人去教堂,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有一天,正在唱赞美诗的时候,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双眼看着祭坛,看着一年多以前他和他那位现在已经死去了的女友下跪的地方。他念着她的名字,脸一下子惨白了,眼泪从双颊流下来。
人们扶着他出了教堂。他告诉他们,他感觉很好,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对上帝给他的考验,对他遭到的遗弃,他一点儿也记忆不起。——啊,上帝!我们的造物主,是聪明的,是爱心广博的,谁会对这些有所怀疑呢?我们的心和我们的理智承认它,圣经证实它:“他的慈悲覆庇他所造的一切。”
在西班牙,那里暖和的和风吹过柑桔林和月桂林中间的摩尔人建造的金色的圆顶上,那里歌声和响板声传往四方。那里的一所华贵的屋子里,坐着一位没有孩子的老年人,当地最富有的商人。街上有许多孩子,拿着火烛和飘动的旗子,成群结队走过。拿出多少钱财来他都是愿意的,只要能得回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也许还有她的孩子。这孩子,恐怕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上的光,自然更没有见过永恒、天国的光是什么样的吧?“可怜的孩子!”
是的,可怜的孩子!真是一个孩子,不过已经三十岁了——约恩在斯凯恩已经这么大了。
风沙沉没了教堂坟园里的坟冢,一直堆到了教堂的墙边。但是,死去的人还要而且必须和他们的先人、族人及亲爱的人埋葬在一起。商人布润勒和他的妻子就在这里和他们的孩子长眠在白沙之下。
那是初春的日子,多风暴的时候。沙冈上沙粒飞扬,大海上涌起巨浪,海鸟大群大群地像风暴中的云块一样,在沙冈上疾速地飞着,尖叫着。在斯凯恩的“枝尖”到胡斯毕的沙冈这一带,一艘船接着一艘船撞在沙洲上。
一天下午,约恩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他的神智忽然清醒起来,他年轻时候时常感到的那种不安,驱使他走出屋子来到沙冈上,走到矮丛荒地里:
“回家吧!回家吧!”他说道。没有人听到他。他走出屋子,走进沙冈里,沙子和小石飞击着他的脸面;围绕在他的身旁旋转。他走向教堂。沙子堆拥到了墙边,高高地把窗子掩了一半。但在前面教堂的门口那里,沙子已被铲除。教堂门没有上锁,很轻易打开;约恩走了进去。
风在斯凯恩城一带狂舞呼啸。是一种当地人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狂暴,是上帝赐与的可怕天气。不过,约恩在上帝的屋子里。外面已经是漆黑的夜,可是他的心中却是光亮的,那是心灵的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那压在他头上的大石,他觉得轰的一下碎了。他觉得风琴声响了起来,但那是风暴和滚滚的海涛。他坐在教堂的凳子上,火烛一支一支地被点燃了。这种盛景他只是在西班牙人的国度里看到过。历届市长和市议员的画像,都活了起来。他们从他们在那里站了多年的墙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唱诗班的位子上。教堂的大门打开了,所有死去的人都走了进来,穿着华丽的衣裳,就像他们当年一样,他们在动人的音乐声中走了进来,坐在凳子上。接着唱赞美诗的声音像海涛一样响了起来。他的胡斯毕沙冈的养父养母来了,老商人布润勒和他的妻子来了,在他们的身旁,紧靠着约恩的地方坐着他们的温柔可爱的女儿。她把手递给了约恩,他们走向祭坛他们曾在那里跪过的地方,神父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把他们结到爱的生活中。——接着响起了低音管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布满了渴望和欢乐。这声音逐渐加强,变成了风琴声,变成一阵丰满、高昂的声涛,听起来令人非常愉快,然而却洪亮得足以轰破坟冢的石头。
悬挂在唱诗班那里上方的小船,掉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它长大起来,大极了,漂亮极了。上面有丝质的帆,有涂金的帆杆,就像那首古老的歌所说的,锚是赤金的,缆绳都是丝绦搓成的。新婚夫妇登上了船,所有的信徒都跟着上去,他们全都能容纳在船上,尽情享受。教堂的墙和拱门,像接骨木和芳香的椴树一样繁花盛开,枝叶轻盈地摇曳着;它们垂下了头,朝两旁分开。船慢慢升起,载着他们驶过大海,穿过了天空。教堂的每一根火烛都变成了一颗星。风奏出了赞美诗,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
“在爱中走向欢乐!”——“任何生命都不应丧失!”——“幸福的快乐!阿利路亚!”
这些话也就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的话。那维系着不朽的魂灵的线断了,——在黑暗的教堂里只躺着一具死去的躯体。风暴在教堂上面呼啸,飞沙在教堂四面旋舞。
第二天是星期日,教徒们和神父走来做礼拜。通往教堂的路十分难走,几乎无法走过沙地。后来,在他们到达教堂的时候,一个大沙堆高高地堵在教堂门口。神父简短地念了一段祷词,说道,上帝已经把他的这所屋子关闭了,他们必须离开到别的地方为他另建一所新的。
接着,他们唱了一首赞美诗,散开回家去了。
在斯凯恩城或者在他们寻找过的沙丘之间,再找不到约恩。有人说,那澎湃的海浪涌到沙上,把他卷走了。
他的躯体被埋葬在最大的石棺,那个教堂里面。上帝用风暴把沙子泼到这“棺材”上,沉沉的沙层堆在那里,现在还堆着。
风沙把教堂宏伟的拱顶埋掉了,沙地山楂和野玫瑰在被埋的教堂上生长起来。旅游者现在可以走上去,一直到教堂钟塔那里。钟塔露出沙面,耸立着,俨然是坟冢上的一块宏伟的碑石,许多里以外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没有哪一位帝王的碑石会比它再宏伟的了!没有人打搅死者的安息,过去直到此前,或者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这一点,——风暴在沙冈之间对我们歌唱着它。
题注:这个故事里所讲的历史事件的情节是安徒生于1859年6月至9月在日德兰半岛西北部游览时看到和听到的。
丹麦的自然环境在大部分地方是美丽的。树木成林,绿草成茵。城市似花园,乡间农作物生长茁壮。棕红或黑白花牛在牧草间悠闲安闲地活动着。
但是在日德兰半岛西北部情形却完全不是这样。这里终年狂风肆虐,北海的狂浪不断侵袭沿海一带。于是这里的近海的地方便自然形成连为一片的沙冈沙丘,沙冈有时高得就像小山一样。这个故事的自然环境就是这样的。
有一只狗,名叫苏坦,它老的时候被称为老苏坦。当它老得目光呆滞,脚步迟缓,牙齿脱落,甚至咬不动坚硬的黑面包时,男主人对妻子说:“老苏坦没用了,明天我杀掉它。”
妻子很同情这条忠实的老狗,她对丈夫的做法,回答说:“你不能这样,老苏坦为我们服务多年,我们应该养活它。”
丈夫说:“不错,它为我们服务过,可我们喂它饲料,没有亏待它。它老掉了牙,小偷不再害怕了,所以,我必须杀掉它。”
老苏坦听了主人的对话,知道自己活不过明天,非常伤心,像人一样,难过的时候,往往想到了朋友。老苏坦与狼的交情不错,晚上,它找到狼,说出了它的绝境,希望得到助。狼说:“这事不难办。明到早晨,你的主人要出门收拾干草,还必须带上孩子。他盲作时,一定将孩子放在篱笆后面。你伏在孩子身边,我从森林跑出来去袭击孩子,你将我赶走。这样,你的主人不但不杀你,还会奖赏你好的食物。”
这条妙计被狗十分愉快地接受了。事实正如狼所预料的那样。老苏坦救了孩子,男主人抚摸着它的头颈,说:“我绝不杀你了,一定要养到你老死。”
男主人还吩咐妻子,说:“我绝不杀它了,一定养到它老死。”
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老苏坦的生活得到彻底改善。狼知道它的妙计奏效,夜间老苏坦祝贺,并提出要求回报。它说:“老苏坦,你应助我。我若有机会偷一只肥羊,你就是看到了,也不能向主人报告哇,因为我救过你的命。”
狗说:“那可不成,我是条忠实的狗,绝不会因友谊而出卖主人呀。”
狼以为老苏坦不过是开玩笑,没加理会,回到森林去了。
过了几天,狼瞅准机会,趁人不留心叼走一只肥羊。老苏坦叫起来,狼被人痛打了一顿,勉强逃脱性命,回到森林。
狼觉得老苏坦很不讲交情,它托野猪通知老苏坦到林子里去谈判。野猪将通知转达给老苏坦,临走时,警告说:“如谈不好,我会助狼咬死你这个不讲友谊的老狗。”
老苏坦自知不是狼的对手,它请跛脚猫作手。谈判那天,猫跛着脚,痛得竖起尾巴前进。它们刚进入森林,狼和野猪已等在那里。野猪把猫尾巴误认为战刀,狼见猫跛着脚,走一步,跳一� 狼吓得跳到树上,野猪躲进草丛,露出两只耳朵。
狗和猫走进林子,没有看到狼和野猪,心中感到奇怪。猫向四周观望,
见野猪的两只耳朵在扇动,它以为是两只老鼠,疾步跳上去撕咬。痛得野猪声哀叫,说:“主犯在树上,我不过是凶。”
狗和猫抬头看到了狼。狼自知理亏,觉得难为情,又担心不史和猫的对手,只好跳下来,与狗讲和。
老苏坦躲过两场灾难,一直活到老死。
边读边想:
听完故事,你知道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了吧,所以我们要好好的对待我们的好朋友才行。
毛毛熊第一天上幼儿园,它搂着妈妈的脖子,像个小猴子似的粘着妈妈。
来到幼儿园门口,熊妈妈说:“孩子,幼儿园到了,快下来吧!”
毛毛熊却说:“不嘛不嘛!我要妈妈抱。”
毛毛熊像颗牛皮糖似的,怎么也不肯下来。
这时候,小母鸡、小兔子、小鳄鱼都来上学了,熊妈妈指了指它们说:“你瞧,它们都不要妈妈抱哦!”
毛毛熊听了,说:“好吧,妈妈,放我下来,我也要自己去上幼儿园!”
熊妈妈笑眯眯的说:“真是好孩子!”
毛毛熊和妈妈挥手告别,就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去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