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秦论》共有三篇。其中写得最好、影响最大的是第一篇。它最早附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篇末,列为第二篇;后来褚少孙补《史记》,又把它单独附在《陈涉世家》的篇末。今传贾谊所撰专著《新书》,当由后人搜辑而成,对此文则明确标出它是三篇中的“上篇”。
从明、清到当代,几乎所有的古文选本都选了这篇《过秦论》(上),因此前人对它的评语也很多。如清人姚鼐在《古文辞类纂》中评它为“雄骏宏肆”,近人吴闿生在《古文范》的夹批中评它“通篇一气贯注,如一笔书,大开大阖”。归纳大多数评论者的意见,主要说这篇文章气势充沛,一气呵成,是古今第一篇气“盛”的文章。因此吴闿生的意见是比较有代表性的。
从语言的角度看,所谓气盛的文章,多用排比句或对偶句,本篇固不例外(如第2段中从“于是六国之士”以下,先用一“有”字领起,贯穿下面三句,罗列了大量人名,就是排比句式;如“蒙故业”以下四句,每两句一对仗,就是对偶句式。也有排比兼对偶的句式,如开头说秦孝公“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即是)。但这还只是从表面现象去理解。在古典散文名篇中,用排比句或对偶句的文章并不少,却不一定篇篇气盛。如孔稚圭的《北山移文》,造句或排或偶,比比皆是,然而读起来并不感到气很盛。可见用排比句和对偶句只是使文章气盛增加的因素之一,是属于外在的艺术技巧,而不是主要因素。
本篇之所以以气盛为特点而传诵不朽,之所以使人觉得有说服力,有三个原因。第一个是最主要的,即这篇文章虽是说理文,其中却用了十之七八的篇幅来叙事。用叙事来说理,可以说是本篇最大的特点。作者用千把字的篇幅概括了从秦孝公到秦亡国这一百多年来的历史,概括地说明了秦之由盛而衰的全过程和主要现象,同时还贯穿了作者本人的观点来说明其所以兴衰的关键所在。这就帮助我们对这一段历史事实有比较清楚的。认识。这个特点为什么就能使文章读起来有气势呢?关键在于:一、作者既能用概括扼要的笔墨来表达丰富的内容,让读者感到短短一篇文章竟然包涵了这许多东西,自然觉得文章饱满充沛,读起来思路自然而然跟着作者的笔锋走,那当然会显得气“盛”了;二、贾谊对秦国由盛而衰、由兴而亡的叙述是很有条理的,上来抓住一条纵的线,即从秦孝公之兴到秦王朝之亡,始终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来安排文章的层次先后的;而对某一特定时间内的某一点,又突出地加以铺陈发挥,使人不仅看到“线”,还看到“线”上的一个个用浓墨重彩着重描述的“点”。于是你不由自主地会顺着作者所安排的次序往下推,往下读,他不中断,你就不能中断,他不节外生枝,你就不能旁及其余。因此,这也给人带来了气盛的感觉。
第二个使读者感到文章气盛的原因,亦即本篇所具有的另一特点:贾谊在用写赋的手法来写说理散文。写赋是需要铺张和夸大的,贾谊写这篇文章可以说通篇都采用了这种手法。比如第1段“有席卷天下”四句,“席卷”“包举”“囊括”“并吞”等词,基本上都同义;“天下”“宇内”“四海”和“八荒”,也都是同一个意思。同一个意思而一连写上好几句,既有排比又有对仗,这就是写赋的夸张手法。下面第2、第4、第5等段中,都有类似的句子,不胜枚举。所谓“铺张扬厉”,主要就是指的这一类句子。这样,气势自然就充沛了,自然让读者感受到作者的笔锋锐不可当,咄咄逼人,读起来有劲头,有说服力,而且有欲罢不能之感。这是由于作者本人原是一位辞赋作家的缘故。作为作家,贾谊不仅是政治家,也是文学家;作为作品,《过秦论》同样具有文学作品的艺术特色。
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这篇文章所具有的第三个特点,即作者用全篇对比到底的手法写出了他的论点。对比手法并没有什么希奇,而本篇精彩处却在于作者用了四个方面的对比:即秦国本身先强后弱、先盛后衰、先兴旺后灭亡的对比;秦与六国的对比;秦与陈涉的对比;陈涉与六国的对比。几种对比交织在一起,结构自然宏伟,气势也自然磅礴,话也显得更有分量了。主客观形势的不同,强弱盛衰难易的不同,都从几方面的对比中显现出来。而文章气盛的道理,也就不难理解了。
前三段,主要写三个方面:一、秦国世世代代有野心;二、秦国实力愈来愈强大;三、由于靠实力,秦国统一天下并不很难。第1段着重写有野心,第2段着重写有实力,第3段兼而写之。全篇的铺排和对比都从这三方面入手,把具体事实贯穿进去,用概括的语言勾画出大的轮廓来,使叙述的内容有了倾向性,有了作者自己的观点。如说“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秦无亡矢遗镞之费”和第3段结束处写“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等等,都是极写秦之野心和实力,极写得天下并不难。与此同时,作者也写了另一方面,如“四君”“九国之师”“六国之士”等等,愈写对方强大也就愈反衬秦之强大,这是烘云托月的手法。但我们却感到:愈写秦之强大,就愈见秦之骄横愚昧;愈写秦之自信太强,就愈见秦之主观片面;愈写秦之野心极大,就愈见秦之眼光短浅。作者虽处处叙而不论,却处处为最后一段的议论在“蓄势”。这样的文章,读起来自然感到饱满酣畅了。
第3段开头只说了九个字:“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这当然是事实。但也并非一点可写的事都没有。可是作者不准备在这里多费笔墨,只把那一条贯穿于秦之各个时期的纵线画出来就够了。从行文方面来说,一篇气盛的文章也不能一点不喘息。第3段开头的十几个字,就给全篇形成一个短暂的停顿。明代古文家归有光就说过,这是“如人吐气”(见归有光《评点史记》)。我们固然不能形式主义地看问题,硬要在一气呵成的文章里安插一个“气口”;但文章写到这里,自然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如人吐气”,还是必要的,也是学写作的人应予注意的。(或许此文作者的版本 “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位于第三段初。)
第3段写秦始皇:野心与实力,兼而写之。但第3段与第2段还不一样。第2段是用正反对比手法两面写,第3段却全从正面写,把秦始皇的实力和野心描绘得淋漓尽致,愈写愈足,愈写愈神气。甚至到了第4段开头处,还要找补两句:“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吴闿生夹批:“再加二句,十分酣恣。”这就像给皮球或车轮打气,打到最大限度,再加上两下,自然球胎或轮胎就非爆裂不可了。然后一下子反跌下来,改从陈涉方面写起,却又处处对陈涉寓褒于贬,这就更加写出秦之灭亡实有自取其祸之道了。
最末一段是“论”和“断”,仍用对比手法把几个方面综合到一起,然后得出结论,即所谓“断”。为了使结论下得郑重,于是又把秦重新提起总说一遍,才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收尾。文章须能放能收,能开能合,始见本领。贾谊在这篇杰作中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金圣叹在《才子古文》(历朝部分)卷二中对本篇加批语说:“《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句‘仁义不施’一语便断尽,此通篇文字。……至于前半有说六国时,此只是反衬秦;后半有说秦时,此只是反衬陈涉,最是疏奇之笔。”这是说得相当扼要的。
这篇文章在当时确实起了好影响。贾谊作为士大夫,固然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立场为汉王朝出谋划策;但他却能认识到农民起义的力量,认识到秦王朝灭亡的关键在于失掉民心和过分迷信武力,封建统治者野心大而虐待人民,终于被人民灭亡。有了这个认识,统治阶级才开始考虑如何缓和社会矛盾,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政权。这才说明农民起义真正推动了历史前进的车轮。有了贾谊这一番描绘,汉朝的皇帝才能真正总结秦代由盛而衰、由强而弱的经验教训。
总结:《过秦论》主旨在于分析“秦之过”,旧分上中下三篇,其实本是一篇,最广为流传的《过秦论》是文章的前三分之一,它通过对秦国兴盛历史的回顾,指出秦国变法图强而得天下,“仁义不施”而不能守天下。而在中篇和下篇,作者则具体地论述了秦统一之后的种种过失。中篇指出秦统一天下,结束了多年的战乱,本来处在很好的形势中,但秦始皇并没有制定出正确的政策,反而焚书坑儒,以暴虐治天下;到了二世时,也不能改正原先的过失,终致国家倾覆。《过秦论》的下篇后部分,作者承接前文,指出在“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的时候,如果子婴能改变原来错误的政策,“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是可以守住三秦之地的,以后“安土息民”,徐图发展,甚至也可以重新恢复国家的统一,但是遗憾的是,秦朝钳口闭言的一贯政策,导致上下“雍闭”,子婴孤立无亲,终于不免灭亡的命运。
《过秦论》一文的中心论点是“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本文通篇采用对比论证手法,集中表现在第5段。秦国的过去和现在比,陈涉与九国之师比,秦强盛之久与秦灭亡之速比,这样通过对比论证突出文章的中心论点。
对“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教材无注,教师用书的翻译是“不施行仁义的政策而使攻守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很多参考书亦持此说。这样的解释其实是禁不住推敲的。
对于“攻”与“守”,课下注解为:攻,指秦始皇和始皇以前攻打六国,夺取全国政权的时候;守,指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此解甚是,但问题是,这种“攻”和“守”形势的变化是由于“仁义不施”而“导致”的吗?
贾谊在《过秦论》(中)有一句话:“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亲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变,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征服天下,当然要凭借诈术与武力(也包括暴力);但治理天下,就要顺应形势而制定适宜的政策。夺取天下与治理天下应该用不同的方法。比如孝公,变法图强,奖励耕纸,崇尚军功,“外连衡而都诸侯”,这样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其目的是夺取天下,需要的是“实力”,有时也使用“诈力”;而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等看似是强固天下的手段,实则是为自己掘挖墓坑,因为治理天下是不能“骑在马上”的。可惜的是,始皇不明白这一点,他太相信“实力”的作用了。
秦灭亡六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没有“施行仁义”;统一天下后理应把天下百姓作为子民来安抚,但却依然“先诈力而后仁义”(重视欺诈与暴力而轻视仁义),也没有“施行仁义”。“仁义不施”并不是“攻守之势异也”的原因;恰恰相反,正因为“攻守之势异也”而秦统治者却“仁义不施”,这才是是秦灭亡的根本原因。
一、通假字
①外连衡而斗诸侯 / 约从离衡(衡,通"横" )
②孝公既没(没,通"殁",死亡)
③合从缔交/约从离衡 / 于是从散约败(从,通"纵",指战国时期六国联合共同对付秦国的策略,称为"合纵" )
④秦有余力而制其弊(弊,通"敝",疲惫)
⑤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通"呵",喝问)
⑥倔起阡陌之中(倔,通"崛",崛起)
⑦赢粮而景从(景,通"影",像影子一样)
⑧百有余年矣(有,通"又" )
⑨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抗,通"亢",高 )
⑩威振四海(振,通"震",震动)
二、古今异义
①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西河:黄河以西。)
②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在这时)
③山东豪俊遂并起(山东:崤山以东,即东方诸国。今指山东省。)
三、一词多义
1、固
①据崤函之固(险固,坚固,特指地势险要,城郭坚固,形容词用作名词)
②君臣固守以窥周室(牢固,顽强,形容词)
③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固守的据点,屏障,名词)
2、因
①因遗策(沿袭,动词)
②因利乘便(趁着,介词)
③因河为池(凭借,依据,介词)
3、亡
①秦无亡矢遗镞之费(丢失,损失,动词)
②追亡逐北(逃亡,动词;此用作名词,指逃亡的军队)
③吞二周而亡诸侯(灭亡,动词;这里是使动用法,使……灭亡)
4、制
①吴起……赵奢之伦制其兵(统率,动词)
②秦有余力而制其弊(制服,动词)
③履至尊而制六合(统治、控制,动词)
5、兵
①……赵奢之伦制其兵 / 行军用兵之道(军队,名词)
②收天下之兵 / 信臣信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 斩木为兵(兵器,名词)
6、策
①蒙故业,因遗策(策略、计策,名词)
②振长策而御宇内(马鞭子,名词)
7、致
①以致天下之士(招引、招纳,动词)
②致万乘之势(达到、获得,动词)
8、之
①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的,结构助词)
②……赵奢之伦制其兵(这,指示代词)
③商君佐之(他,指秦孝公,代词)
④聚之咸阳(代"天下之兵",代词)
9、及
①非及向时之士(比得上,动词)
②及至秦始皇(到,等到,介词)
10、北
①乃使蒙恬非筑长城而守藩篱(在北方,方位名词作状语)
②追亡逐北(败北的军队,动词作名词)
11、度
①内立法度(制度,名词)
②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量长短)
12、遗
①因遗策(遗留下来,动词)
②秦无亡矢遗镞之费(遗失,丢失,动词)
13、爱
①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吝惜,动词)
②宽厚而爱人(爱护,尊重,动词。)
四、词类活用
1、名词作状语
①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席,像席子一样;包,像布包一样;囊,像口袋一样)
②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内,在国内,对内;外,对外)
③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南,向南;西,向西;东,向东;北,向北)
④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瓮,用破瓮;绳,用绳子)
⑤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南,向南)
⑥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北,在北方)
⑦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云,像云一样;响,像回声一样;景,通"影",像影子一样)
⑧深谋远虑(远,从长远)
2、名词作动词
①履至尊而制六合(履,登上)
②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帝王,称帝称王)
③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牖,作窗户;枢,系户枢)
④执敲扑而鞭笞天下(鞭,用鞭子抽;笞,用竹杖打)
⑤《过秦论》(过,指摘过失)
3、形容词作动词
①且夫天下非小弱也(小弱,变小变弱)
4、形容词作名词
①据崤函之固(固,险要的地势。)
②自以为关中之固(固,坚固的屏障。)
③尊贤而重士(贤,贤者,贤能的人。)
④因利趁便(利,便利的条件;便,便利的条件。)
5、动词作名词
①追亡逐北(亡,逃跑的人;北,溃败的军队)
6、使动用法
①外连衡而斗诸侯(斗,使……争斗)
②会盟而谋弱秦 / 以弱天下之民(弱,使……弱,削弱)
③约从离衡(离,使……离散)
④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漂,使……漂浮)
⑤吞二周而亡诸侯 / 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亡,使……灭亡)
⑥却匈奴七百余里(却,使……退却)
⑦以愚黔首(愚,使……愚蠢)
⑧序八州而朝同列(朝,使……朝拜)
7、意动用法
①尊贤而重士(重,以……为重,看重)
五、特殊句式
1、判断句
①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②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
③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2、被动句
①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②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③谪戍之众
④天下][诸侯已困矣
3、省略句
①尝以十倍(于秦)之地。
②南取百越之地,以(之)为桂林、象郡。
③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于)下吏。
④聚之(于)咸阳。
⑤铸以(之)为金人十二。
⑥临不测之渊,以(之)为固。
⑦蹑足(于)行伍之间,而倔起(于)阡陌之中。
⑧身死(于)人手。
4、宾语前置
①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②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③崤函之固,自若也
5、定语后置
①伏尸百万
②铸以为金人十二
③金城千里
6、状语后置(介词结构后置)
①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②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③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六、名言名句
1、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2、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七、文学文化常识
1、贾谊
西汉政论家、文学家。代表作有:
政论文:《论积贮疏》、《过秦论》、《陈政事疏》;
辞赋:《吊屈原赋》、《鵩鸟赋》。
2、战国四公子
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四人均以"善养士"闻名,都是当时仅次于国君的当政者。又称"战国四君子"。
3、天下的别称
宇内、四海、八荒,都是"天下"的意思。
4、九州
古时天下分九州,关于九州的说法不一,一般认为包括兖州、冀州、青州、徐州、豫州、荆州、扬州、雍州、梁州。九州常用来代指"中国"。
5、山东、关中、河
山东:指崤山以东。
关中:指函谷关以西的地区。
河:特指黄河。如"河南"指黄河以南,"河北"指黄河以北。
6、五岳
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
7、合纵、连横
合纵:是联合六国共同对付秦国的策略。亦作"合从"。
连横:是一种离间六国,使他们各自同秦国联合,从而各个击破的策略。亦作"连衡"。
过秦论(上)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1),拥雍州之地(2),君臣固守,而窥周室(3);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4)。当是时,商君佐之(5),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6)。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7)。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蒙故业(8),因遗册(9),南兼汉中(10),西举巴蜀(11),东据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12)。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13),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14),赵有平原(15),楚有春申(16),魏有信陵(17)。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18),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19),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士逡巡遁逃而不敢进(20)。秦无亡失遗镞之费(21),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纵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制其弊,追亡逐北(22),伏尸百万,流血漂卤(23)。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服(24),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25),国家无事。及至秦王(26),续六世之余烈(27),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28),履至尊而制六合(29),执棰拊以鞭笞天下(30),威震四海。南取百越之地(31),以为桂林、象郡(32)。百越之君,俛首系颈(33),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34),而守藩篱(35),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36),以愚黔首(37)。堕名城(38),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39),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40),因河为津(41),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42)!天下已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余威震于殊俗(43)。然而陈涉(44),甕牖绳枢之子(45),甿隶之人(46),而迁徙之徙(47),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48),陶朱、猗顿之富(49);蹑足行伍之间(50),而崛起什伯之中(51),率罢散之卒(52),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53),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宋、卫、中山之君;鉏櫌棘矜(54),非铣于句戟长铩也(55);適戍之众(56),非抗于九国之师(57);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58)。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59),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60),招八州而朝同列(61),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62),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过秦论》贾谊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举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师,仰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以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⒓矜,非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e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原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译文
秦统一天下,吞并诸侯,临朝称帝,供养四海,天下的士人顺服地慕风向往,为什么会象这样呢?回答是:近古以来没有统一天下的帝王已经很久了。周王室力量微弱,五霸相继死去以后,天子的命令不能通行天下,因此诸侯凭着武力相征伐,强大的侵略弱小的,人多的欺凌人少的,战事不止,军民疲惫。现在秦皇南面称帝统治了天下,这就是在上有了天子啊。这样一来,那些可怜的百姓就都希望能靠他安身活命,没有谁不诚心景仰皇上,在这个时候,应该保住威权,稳定功业,是安定,是危败,关键就在于此了。
秦王怀着贪婪卑鄙之心,只想施展他个人的智慧,不信任功臣,不亲近士民,抛弃仁政王道,树立个人权威,禁除诗书古籍,实行严刑酷法,把诡诈权势放在前头,把仁德信义丢在后头,把残暴苛虐作为治理天下的前提。实行兼并,要重视诡诈和实力;安定国家,要重视顺时权变:这就是说夺天下和保天下不能用同样的方法。秦经历了战国到统一天下,它的路线没有改,他的政令没有变,这是它夺天下和保天下所用的方法没有不同。秦王孤身无辅却拥有天下,所以他的灭亡很快就来到了。假使秦王能够考虑古代的`情况,顺着商、周的道路,来制定实行自己的政策,那么后代即使出现骄奢淫逸的君主,也不会有倾覆危亡的祸患。所以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建立了国家,名号卓著,功业长久。
当今秦二世登上王位,普天之下没有人不伸长脖子盼着看一看他的政策。受冻的人穿上粗布短袄就觉得很好,挨饿的人吃上糟糠也觉得香甜。天下苦苦哀叫的百姓,正是新皇帝执正的凭借。这就是说劳苦人民容易接受仁政。如果二世有一般君主的德行,任用忠贞贤能的人,君臣一心,为天下的苦难而忧心,丧服期间就改正先帝的过失,割地分民,封赏功臣的后代,封国立君,对天下的贤士以礼相待,把牢狱里的犯人放出来,免去刑戮,废除没收犯罪者妻子儿女为官家奴婢之类的杂乱刑罚,让被判刑的人各自返回家乡。打开仓库,散发钱财,以赈济孤独穷困的士人;减轻赋税,减少劳役,帮助百姓解除急困;简化法律,减少刑罚,给犯罪人以把握以后的机会,使天下的人都能自新,改变节操,修养品行,各自谨慎对待自身;满足万民的愿望,以威信仁德对待天下人,天下人就归附了。如果天下到处都欢欢喜喜安居乐业,唯恐发生变乱,那么即使有奸诈不轨的人,而民众没有背叛主上之心,图谋不轨的臣子也就无法掩饰他的奸诈,的阴谋就可以被阻止了。
二世不实行这种办法,却比始皇更加暴虐无道,重新修建阿房宫,使刑罚更加繁多,杀戮更加严酷,官吏办事苛刻狠毒,赏罚不得当,赋税搜刮没有限度,国家的事务太多,官吏们都治理不过来;百姓穷困已极,而君主却不加收容救济。于是奸险欺诈之事纷起,上下互相欺骗,蒙受罪罚的人很多,道路上遭到刑戮的人前后相望,连绵不断,天下的人都陷入了苦难。从君卿以下直到平民百姓,人人心中自危,身处穷苦之境,到处都不得安静,所以容易动乱。因此陈涉不凭商汤、周武王那样的贤能,不借公侯那样的尊贵,在大泽乡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其原因就在于人民正处于危难之中。
所以古代圣王能洞察开端与结局的变化,知道生存与灭亡的关键,因此统治人民的方法,就是要专心致力于使他们安定罢了。这样,天下即使出现叛逆的臣子,也必然没有人响应,得不到帮助力量了。所谓“处于安定状态的人民可以共同行仁义,处于危难之中的人民容易一起做坏事”,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尊贵到做了天子,富足到拥有天下,而自身却不能免于被杀戮,就是由于挽救倾覆局势的方法错了。这就是二世的错误。
两汉:贾谊